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自打余采开始管田地里的事情之后,方建就开始了混吃等死,除了偶尔需要他搭把手之外,他基本上都在喝酒或是喝酒的路上。至于方木木,他也完全开启了不管不问的状态,毕竟看着方木木不顺眼又干不掉方木木的心情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受。
日头高照着,照进了陈少东家的小酒馆里,那一抹阳光温柔的抚摸着昨夜众人皆醉的故址,想要留一些记忆在要被遗忘的过往。
因为国家施行改革开放政策,人们的日子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在物质上得到基本满足的人们,开始寻求精神上的追求。
陈少东家的小卖部一如既往的开着,经济收益也比以往几年提高不少。有了小积蓄的陈少东夫妇俩,就把小卖部旁边的一间屋子收拾了出来,做成了茶馆,主要还是为了销售自家的酒水。
原本爱喝酒的几个人只是在白日里到陈少东家中小卖部小酌几杯,偶尔喝到很晚了,一看自己还在小卖部内就纷纷散去,半夜摇摇晃晃的都要回家去。
自从这个茶馆开起来之后,爱喝酒的几个人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处,有事儿没事儿就在茶馆里坐着,少则几瓶,多则十几瓶。有的时候,几个人喝高了,也不想着回家了,就在茶馆的凳子上囫囵的睡起来再回家。陈少东不放心丢下这几个人,只能通宵做陪,后来他家的茶馆就变成了二十四个小时营业,白日里陈少东的媳妇儿帮忙照看着,等陈少东睡醒了,他就负责晚上的照看。这几个爱喝酒的人之中,当然包括方建。
只是方建与其他人有些许不同,其他人的媳妇儿因为自家男人三天两头往茶馆里跑,一跑就是一宿一宿的,所以来抗议过几回。那些人见自家媳妇儿闹得凶,所以过夜的次数基本上都受到了控制,一个星期半个月才敢在茶馆里逗留一夜。
对于方建而言,他在这种时候一般会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因为余采从来不会出来寻他,更不要说来闹。但在看到一起喝酒的人一个个惧内的惦记着回家的时候,方建得意的外表之下是失落,就像一个从来都无人问津的孤儿。
这一天,茶馆里的几个人正举着酒杯喝着呢,突然闯进来了一个男孩,是石寒家的老三石远,他被茶馆里的叔叔们集体投过来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爸~我妈让我来叫你回家吃晚饭呢。”他的声音很小,生怕自己声音稍微大一些,会被这些叔叔的眼神给吃了。
石寒没有回答,而是转正了脑袋,眼睛盯着自己手中举着的白酒,一口闷全喝进了肚子里。
方建等人见了,放下酒杯,将石远喊了进来,想让石远坐在他们中间。
已经快九岁的石远看自家父亲根本就没有要应声的意思,他自己这边也没办法回去面对母亲的盛怒。反正不管怎么回去都是挨骂,那倒不如就这样等着父亲喝好了一起回去,到时候他母亲最多说他两句,重点针对对象肯定在父亲身上,这样肯定比他独自回去要好一些。
思量于此,石远便也不拘着等各位叔叔客气的去拉他坐下了,而是走到了父亲的身旁,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一脸坏笑的看着石远,“小子,要不要尝尝酒的味道?”
石远吞了吞吐沫星子,想着要怎么回答。这时,他身旁的父亲率先开了口。
“他才屁大点儿,尝什么尝?!狗腿子不想要了!”说着,石寒转身瞪了一眼自家小儿子,而后脸色一转,堆着笑容同刚刚那人说,“我同你们喝。”一杯酒在他话音刚落下就进了他的肚子之内。
几巡过后,也不知道谁随口提起了袁友亮一家,大家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七嘴八舌的不论什么事儿都往话题上引。
......
“你们知道老袁家那婆娘有多蠢吗?”
“没看出来蠢,就觉得看起来挺俊俏的。”
“说起俊俏,哪里能比得上方大当家的媳妇儿啊。”
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被方建横眉冷对一扫,刚刚还有些挑衅的氛围立刻被降成了尴尬的低温。
有人想用咳嗽化解尴尬,方建见给了台阶,举起了酒杯,“喝。”
又是几巡过后,方建内急便起身出去解决。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各家星星点点的灯火,其他地方被黑暗深深笼罩着。方建一个哆嗦,没走太远,就在附近找了个有遮挡物的地方解决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手刚触到门帘,还没有掀起来,他就听到里面的人提到了他家的余采和方木木。
“你看方建刚才的那样,媳妇儿俊俏了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若不是他经常来喝酒,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说他媳妇儿的机会呢。”
“你呀,就是死性不改,喝酒喝酒。”陈少东生怕方建回来撞上他们说的这些话而生了矛盾,只能出来调节。
谁知那人完全不接陈少东的话茬儿,“你看方建天天在我们这里厮混,回去的次数没几回,都快把这里当成家了,他肯定和他媳妇儿不和睦,说不定他媳妇儿早早的给他把绿帽子都戴好了。”
陈少东刚想再次打岔,谁知另一个人在他之前把话接上了,“我还真听说一件事儿,跟方建媳妇儿的水性杨花有关。”
“什么事?什么事?说来听听。”
“就是方建那闺女,应该是随了她妈的水性杨花了,据说天天和老袁家的那个儿子往山里跑,基本都很晚了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那人的嘴角泛起了浪荡的笑容。
方建双手紧握成拳,他能听到自己的牙齿正霍霍打磨,想要冲进去咬死那群八卦的人,而他内心更火大的是方木木竟然学会了和别人厮混,看来是自己这些日子管得太松散了。
“行了!行了!酒水还堵不住你那个浪荡的脑子吗?”陈少东直接站了起来,用酒杯敲了敲桌子,“喝完这杯酒,就都回去歇着吧,今儿我也乏了,就不留各位一醉方休了。”说着,他一口闷了手中的半杯白酒。
陈少东自然知道方建的过往和脾性,他生怕这些人这会儿喝高了,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要是三言两语把方建给惹恼了,将他们打事儿小,要是把他辛辛苦苦置办的这个茶馆给砸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算是亏大了。所以,他要在事情发生之前,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八卦兴致正高的两个人听到陈少东的话不免就觉得有些扫兴,脸色瞬间尴尬无比,只能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人原本就是个凑热闹的,谁知热闹没有凑着,竟还给自己惹来了一身骚,一个个的也都低头喝完酒开始收拾自己,准备着离开。
门外的方建心中对陈少东多少是些感激的,若不是陈少东的话,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忍不住冲进去,一顿狂轰乱炸的争斗,之后,若是短期内想要佯装没事儿人一般来喝酒肯定是行不通的。如今的他嗜酒如命,若是两三日不让他沾酒,那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方建原本绷着的双眼,眼皮再次耷拉了下来,然后他摇晃着身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掀起了门帘,看着站起来的众人,一脸惊讶的问,“你们这是?”
陈少东庆幸方建没有听到刚才的话,他也不等着那一张张丧着脸的主人回应方建,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方建,“兄弟,今儿我实在是乏了,陪不住你们了,你多担待体谅下,也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方建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借着醉意摇晃着身子跟其他人作了个揖,像是古代侠客拜别一般。
众人见他如此,纷纷笑出了声,“方大当家的是真的喝醉了,赶紧回去吧,千万别睡在半路上。”
方建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各位也早点回去歇着了。”说完,他转过身,摇晃着离开了,没有人看到他在转身之后突变的狰狞面色。
夜色漫漫,那一条回家的路,于方建来说走了特别长的时间,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他在路上转两圈之后,走一段,然后再转两圈,再走一段...直到借助着月光看到自家的院落时,他才没有再转圈圈。
方建站到自家大门前,看着一片漆黑的院落,他的脑海里开始回荡着那些酒友说的话,虽然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余采会给他戴绿帽子,但是那一刻他不由自主的顺着酒友的话,想象余采与人媾合的画面,他的愤怒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拽着能打开的那一边门的把手,开始踢踹另一边常年插销的门,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木门在黑夜里像匹孤狼一样嗷呕嗷呕的哀嚎着。
累一天的余采刚刚拥着方木木睡着,结果被这暴虐的敲门声给吓醒,两人都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方木木快速的窝在余采的怀里,“妈妈怕。”
余采轻轻拍着方木木的后背,纠结着要不要去开门。她能猜到踹门的肯定是方建,她也能猜到以往自己都能开门的方建这会儿肯定是醉的一塌糊涂,她内心中只要一想到醉醺醺的方建就感到惧怕,因为喝醉的方建就是一头没有任何理智的禽兽。
余采听到了各家的犬吠声,也听到了各家男人都大声喊的声音,至于喊什么她听不清。随之,方建敲门的声音消停了,坐在炕边儿准备去开门的她一动不动的听着方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到了方建踢侧门的声音,只踢了一下之后,方建脚步声又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余采抱着方木木再次进了被窝,两个人都蜷缩着身体,在黑夜中睁眼熬了很久。
“妈妈,能睡了吗?”方木木顺着有余采气息的方向看去。
“应该消停了。”余采则望着虚无,她的手再次轻轻拍着方木木的后背,给方木木安心,也给自己安心。
余采以为一切都会在黎明升起后结束,可是黑暗仗着昼夜交替的轮回叫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