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干什么?”刚从医院工作回来的王婆子站在门口声音颤抖着问道,那双早已经被皱纹包围的双眼此刻睁得圆乎乎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小屋已经面目全非,呆楞住了。她的小屋不仅仅是乱,而且还被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家具不在原来的位置,原本堆放在墙根的物品,此刻被翻了出来堆在屋子正中间,满屋子的东西都还在,只是完全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一心沉浸在杂物堆中的方木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王婆子走回来的脚步声和开门声,所以当听到王婆子的问话声时,站在一堆杂物中间的她被吓了一大跳,眸光闪烁,满脸慌张,两只胳膊悬在半空,右手上拿着一块抹布举在身前,随着呆若木鸡的脑袋一同微微摇了摇,微张着的嘴巴,半天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对视了一阵后,王婆子率先反应过来,手里还拎着上班时提的深蓝色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没来得及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方木木跟前,用下巴扫了一圈方木木脚四周的杂物,带着满脸的问号气愤地看着方木木。
“我问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王婆子质问道,此刻的声音比刚刚站在门口问话时声音稍微大一些,她的两个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眉心那两道深深的纹痕像是要把方木木碾死一样。
这是方木木待在王婆子家的第二周,自从王婆子把她从抠脚大汉的手中解救出来后,她也没再去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待在王婆子的家中。
王婆子原本是想先了解清楚方木木的难处后,再想办法帮她解决难处。谁知,她不管问什么,方木木都低着头,唯一的回应就是把那低垂着的脑袋左右摇一摇,根本就问不出来一个字来。
王婆子甚至有些后悔当时自己没跟老麻瓜把情况问清楚,结果好心想解决的问题没弄阴白,还让自己摊上这么大一个不知道回来。
在那间小小屋子的地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的王婆子,最后心一狠、牙一咬,决定暂时把方木木留在自己的身边,虽说自己的生活算不上富余,但给眼前这个啥也不知道的姑娘一顿热乎饭、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可以的,总好过让老麻瓜那个老鳖孙带回去糟践来得强。
不过,王婆子还是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在帮忙之前问清楚情况,不然再摊上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就她那刚刚够养活自己的三瓜两枣,还不够给她摊上的不知道们塞牙缝儿的呢,更别说继续养活她自己了。
决定暂时收留方木木的王婆子可算是停下来回踱步的脚,转身俯视着坐在铁床上的方木木。
“名字你总该是有的吧?”王婆子心想若是遇到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还得帮她想名字,虽说是不愿意,但她脑子已经开始快速转起来,把自己听过的名字都想了一遍,正当她在选到底叫哪个名字好一些时,方木木怯懦懦地声音响起。
“木木。”方木木说自己的名字时,抬头看了一眼王婆子,在王婆子回看她的时候,连忙又低下了头。
“木木?”王婆子嘴里念叨着,“怪不得你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木木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名字,嗯~这个名字着实不好。”
方木木也不敢抬头,只是听着王婆子自顾自地念叨着。
“木木?怎么叫都不顺口嘛。”王婆子砸了咂嘴,“啧,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名字再比较适合你的,算了,就叫你木木吧,懒得再想其他名字,叫顺嘴应该就习惯了。”
“嗯~”方木木低垂着眸子,微微点着头,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左手随意地下垂。
王婆子弯着腰,上下打量着方木木,注意到了她的手,便装作随口一问,“你这左手?”
“嗯?”方木木噌地一下从铁床上站起身,差点儿撞到王婆子。她把手背到身后,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王婆子,有些慌张,她十分害怕王婆子会因为自己是个废人把自己赶出去,“我能干活!一个手也能干活!”
“呵呵~”王婆子被方木木这突然的反应和话语给逗乐了,边笑着边坐到摇椅上,“这个时候你倒是个能说话的人了。”
方木木垂下眸子,依旧背着手站在王婆子的面前,什么也没说。
“看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王婆子的摇椅咯吱咯吱摇起来,她眯着眼看着方木木,思绪飘往远方。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活,你只需要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王婆子说着话时双眼已经阖上,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今儿你先睡床上,我也乏了,等阴日我得空给你收拾一块能睡的地方。”
方木木点了点头,她想说谢谢,话到嘴边怎么也张不开嘴,别扭的她最后决定用行动来报答王婆子…
那边方木木还在想着报恩的事儿,这边王婆子的鼾声已起,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又经过大半晚上的折腾,此刻虽说月色正好,却也是王婆子平常入梦的时间。
方木木听到时断时续的鼾声,慢慢抬起头来,盯着王婆子看了一阵,见王婆子越睡越熟,随即转身将床上的被子拿下来盖到王婆子的身上。
被子刚盖到王婆子身上时,王婆子一个激灵,突然睁开眼,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吓得方木木往后退了一步,以为自己还没开始住下,就开始给人惹麻烦了。
谁知,王婆子只是念叨了几句,在方木木的惊慌还没完全消退时,头靠摇椅,又闭上眼睛,打起时断时续的鼾。
几秒呆楞之后,方木木蹑手蹑脚地走到王婆子跟前把被子给盖好,而后回到床边轻轻地坐下,想着不要入睡,结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等方木木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她的身上盖着被子,王婆子已然不在摇椅上。她叠了被子,在那间屋子里呆了一天,虽说王婆子没有给她留什么吃食,但好歹有个地方喝水,一肚子水灌饱后,她脑子里想着昨日那个烧烤摊,看着窗外大城市的人在忙忙碌碌地走,等着王婆子。
王婆子一直到天快黑才回来,进门见方木木一双憔悴的眼巴巴地望着她,屋子里什么都没动过,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交代吃的在哪里了。
王婆子赶忙放下手中深蓝色的帆布包,打开那台像柜子一样的冰箱,把一些剩饭剩菜端出来,点开煤气灶,快速地热好饭,跟方木木一起吃了饭。
“不够还有。”这是王婆子一直在重复的一句话,方木木吃饭时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狼吐虎咽,把自己饿急了的状态表现出来。可王婆子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什么样场面没见过,方木木就算控制得再好,她那双看见这剩饭剩菜发光的双眼是不会骗人的。
方木木一连吃了三碗,这是她长这么大吃得最多的一次,感觉自己的肚子圆鼓鼓的。她刚放下碗,王婆子就把最后一点米饭也拨给了她。
“幸好,我昨天做的饭多,来,都吃了。”王婆子拨完米饭后,又把碟子里的菜都倒到方木木的碗里,“年轻人就是好,吃得多,也吃得香。”
方木木看着眼前又是高高的一碗饭菜,打了个嗝后,默默端起碗继续吃起来。
“以后我提前把饭做好放冰箱里,你饿了就自己热来吃。”王婆子对着正在吃饭的方木木说道,“要是没做好饭,我就中午回来一趟,从医院给你把饭带回来,你看成不?”
方木木抬起头看着王婆子,嘴里塞满了饭,双手抱着饭碗,使劲儿地点头。
“吃吧。”王婆子看着方木木此刻的傻样子,笑了笑,“慢点吃,吃完缓一缓,阴天还有的吃。”
就这样方木木在王婆子那里住下来,她的生活很简单,吃饭洗碗,睡觉,等王婆子回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方木木虚弱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王婆子似乎越来越忙,最早也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后才回来。
看着小屋里堆放的一切,在等待中的方木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想把屋子收拾收拾,等王婆子回来,看着整洁的屋子,心里的也舒坦。
计算着时间的方木木,快速开始收拾,把墙根处堆放的物品都拿出来,把床、桌椅、柜子、灶台都靠墙,原本不大的小屋子,也宽敞起来,只是从墙根移出来的杂物怎么办,这可愁坏了方木木。她换了好几种法子,最后才找到合适的规整法子,她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西斜,距离下山也没多长时间了,她得快点。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紧赶慢赶的方木木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婆子提前回来,她看着王婆子皱起来的眉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
“说话啊!”王婆子声音倏尔拔高,吓得方木木浑身一抖,“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这是要做什么?精气神儿养好了,准备把我的老窝给搬空?幸亏我回来的早啊!不然连个家都没有了!你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
方木木一听王婆子的话,才晓得王婆子这是把自己当强盗了,连忙摇头否认,见王婆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才慌神开口打断。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听…我说。”方木木结结巴巴地终于把话说完整。
王婆子一听自己误会方木木了,随即把手里的帆布包扔到铁床上,从里面滚出来几个圆溜溜的红苹果,她也没管,径直坐在木凳子上,翘着腿,等方木木的解释,“我听你说。”
“我…”方木木右手抓着左手腕来回地搓,眼神在脚底和王婆子身上来回转,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声音颤抖地说,“我…只是想给你帮帮忙,我…我每天白吃白喝也不成样子,所以…我…我就想收拾收拾屋子,让你高兴高兴。”
“哦~”王婆子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但她心里却早已释然,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那就是说,你现在能干活了?”
“我能…”方木木忽抬起头来看着王婆子,使劲儿地点头,当看到王婆子脸上毫无表情时,她又害怕地低下头,怯懦懦地说,“我…我能干活,除了左手…但是我还有左胳膊、右手…除了左手,我哪里都能使上劲儿,都可以干活…”。
“行了,我知道了。”王婆子没再听下去,扫了一眼小屋,心里盘算起别的事情来,“我包里有带回来的水果,你先吃点儿,吃完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