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识得毒?而且只是这样一闻便闻出来了?
“是一种很常见的毒,只对稻谷有用,种之前只要不剥壳便不会让人察觉,但是一旦与其稻种放在一起浸泡,待到出芽育苗之时便会侵害其他的稻种。”
“这是稻霉毒。”沈华灼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好似见过这种说法一拍桌沿激动的道。
这种毒若是行外人看着乍看会觉得好似是一般的稻种的病,但是其实是一种毒,还会随着风传染到别人的稻田里。
“真是好狠毒的人心!”沈华灼眉头一皱。
“到底是谁做的?”
原本只是想着有些不对劲,才跑出来查探,没想到却被他们查出了这样的事。
“十有**是他。”一定是何万三,店铺是他们何家的,稻种在出云家之前都没有问题,除了他们家不做他想。
沈华灼也反应过来:“是何……”
耳尖一动,云胡子突然站起来,用力拉过小娘子,同时小声道:“有人来了。”
沈华灼直觉好像被人盯上了,连忙把桌上的稻谷往夜壶里一倒,腰还没来得及伸直,便见房门被打开。
“王将军,就是他们!”
却是店小二带着一群官兵上来了。
“你们什么人?”云胡子将小娘子藏在身后。
“抓你们的人,来人,抓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黑甲的年轻将领王言书。
看他们来势汹汹沈华灼却也不惧,探出头来:“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她心里虽然隐隐已经有了猜测,可却还是抱着希望,总觉得人心还不至于那样可怖。
“哼,有人状告你们拦路抢劫。”
抢劫?
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对视一眼,便见昨日那人站了出来。
“就是……就是你们,你们抢我辛苦排队排了好几日的稻种。”
原来是他,只是买稻种的事?
沈华灼心头一缓,正欲解释,却见为首的王言书已经挥手:“泠江乃是泠江王治下,但凡是有人控告,必定要先入监牢,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有什么要说的,都只能留到公堂上去说,本将军只负责维护州府的安危,只负责抓人,没功夫听你们唠叨,来人……”
王言书话音未落,云胡子再次将小娘子往身后一拉,挺身上前:
“是我抢的,与我媳妇无关,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云朗,咱们没做的事,你为什么要认?”沈华灼拦住他。
这样的罪名认下了可怎么得了?
云胡子却只是朝她使眼色。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们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必定会抓人进去。
如果他现在不认下的话,两个人都可能会被抓进去。
他认下了,那么便能保住小娘子,只要不是他们两个人都被抓住,他相信依小娘子的能力,她一定会想办法保他出来。
若是两个人都身陷囹圄,那么谁去通风报信,谁去想办法?
转眼间,他已经想了良多。
“可是……”沈华灼还想再辩,却见王言书已经横了两人一眼,摸着鼻尖思索:“此话有理,你长得这样强壮,我猜也十有**是你干的。”
说着就让人来绑了他。
那告状之人还想连沈华灼一并坑了,大声叫喊着:“将军,那女的是他娘子,他们是一伙的。”
“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将军从来不屑抓女人,再说了这事儿人家已经承认了,你还想朝这小娘子泼脏水,滚!别挡路。”
一行人就这样耀武扬威的离开了。
“云朗……”
沈华灼靠在门框上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走,心情失落,心思沉郁。
云胡子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在下楼梯的时候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没有再追。
刚刚云胡子朝她使的眼神她都看明白了。
他们两个人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一定能够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既然他对她这么有信心,那么她必不能让他失望。
可是泠江城里,她还只在上次应征替灾民治病的时候来过,那时还是跟着一群军队来的,除此之外,对于泠江城里,她便一无所知了。
怎么办?她以头触墙,仰天长叹,心里仿佛滴满了冰晶,满是彷徨。
亮眸微酸,泪意涌现,侧耳一听却突然听见楼梯上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声音平缓,有节奏。
心神一抖,她抬眼去看,那人身形笔直,脚步沉稳,熟悉的珍珠玉簪缓缓从楼梯转角现出。
沈华灼心头一惊,猛然捂住了胸口:是他!
“云娘子,别来无恙!”
随着一声高叫,何万三皮笑肉不笑的脸出现在沈华灼面前。
“云娘子来了泠江,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好歹曾经相识一场,当初在沈家村里我夫人还多得云娘子照看。”
说话间他已经走上了台阶,高大的身形堵在楼梯口。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沈华灼淡淡的回应。
输人不输阵,不管心里有多难过,有多压抑,她也不能认怂。
“听说云家大郎被抓走了!”
“有些误会罢了。”
她眉宇舒展,让自已看起来显得镇定一些。
恐怕不仅仅只是听说那么简单吧,云郎人才被抓走,她还没有来得及把情绪收拢,他就赶过来了,要说他没有做些什么,她真的很难相信。
看沈华灼面不改色,何万三在心里暗暗称赞一声,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子,只可惜,她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他最宝贝的女儿。
“需要帮忙吗?还记得当初云娘子对我们夫妇两相帮甚多,我夫人一直叮嘱我让我不要亏待你们。”
亏待?帮忙?
沈华灼抬头瞟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真想在心里吐槽他一千遍一万遍。
他只要不在一旁使小动作阻止她,她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不过,此时何万三很明显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看穿了他的计谋,所以,他才会想着继续在她面前装大尾巴狼。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现在立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点破。
此时她只有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牢里还有一个云胡子等着她想办法去救。她不能明着得罪他。
同时心里悲愤,忍不住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替玉氏治病。
治好了她的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不说,甚至还因为他们家里养女儿教养的问题,惹来了何玉珠那样一个瘟神。
才会有了如今这样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她恨……
恨不得她从来都不会治病,不会医术,便不会招惹上来这么一大摊子烂事。
“云娘子在想什么?”何万三看她眼神流转,心思百回,不由好奇道。
沈华灼勉强扯了一个笑应付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夫人的身体可一向还好?”
当初玉氏的病虽然已经治好了,但是治好的基础是需要配合她的药物治疗。
“不会日夜疼痛了,但听府中的大夫说,药仍然不能停。”
何万三脸上清淡,心里却在嘀咕,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就知道留一手。
难道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想算计他们了吗?
应该不可能,他明明掩藏得那么好,直到现在他夫人也没有看出来他的心思。
“不好意思,当时该把药方子给你们的,是我的疏忽。”
沈华灼咬住了药方子。
说的是要给药方子,可是她并不打算给。
她如今已经后悔给他们治病了,现在马上就要被他们算计,她为什么还要给他们药方子。
他既然那么看重他夫人的身体,那要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何万三心里一阵欣喜,直庆幸,看来,她还没有察觉他们动的手脚,只是昨日里他们高价买走那袋粮种,这让他不得不防。
见她只是说着要给,却没有开始动笔写,他不安的催促着。
沈华灼听懂了,却淡淡的道:“只是那药方子实在太难记了,我只记了个大概,其余的还在家里的医书上,对了,我现在手头上还有几副药,便是想着泠江与抚州离得近,找人给你们送过去。”
她留下几副药,便借口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然后便直接把何万三扔在客栈里,会了账独自走了。
“快跟上她!”
何万三对于她说的事半信半疑,等她前脚一走,立马就找人跟了上去。
他心里其实对于沈华灼的药一直心怀疑惑的,毕竟,他在心里存下了叵测的心思,看着别人便都觉得他们如他一样,也是那样的诡异心思。
所以当时一回抚州,他便拿着那味药让李大夫检测过,但是当时连他也说那些药的配方的确极其的复杂,药方子大概很难记,他便是盯着一味一味的验看,也查探不出。
也正是因为受制于这道药方之事,何万三才会一忍再忍,忍了这么久才出手。
本想着,趁此机会把它弄到手,可是沈华灼的心思却也并不好掌控,也许只能……
他眼神一冷,双手用力一握,声音脆响。
沈华灼刚出门,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小尾巴。
这些人对于她来说不成问题,她就地问了几个人溜到了泠江最为繁华的街市上转了一圈,很快便借着人流把他们甩掉了。
再看看一身的装扮,他们已经认识了她,这样有些太显眼了。
细细一番思索,她随便找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男装,将长发束起,贴上两撇八字胡,再一照镜子,整个人变了个样。
再走出去,她特意从那些人的面前走过去,他们却根本不曾认出来。
她大摇大摆的转了一圈,很快溜到了泠江的州府衙门,使了银子进去探望云胡子。
“云朗。”州府衙门的牢房比零陵郡的还要黑,还要湿。
“快走!”云胡子一进来便被打了一顿,此时晕乎乎的躺在地上,听到她的声音,惊得马上坐起,来不及高兴就忙着赶她走,不让她不要留在这里。
“可是我担心你。”
云胡子听着她的声音很不对劲,忍着痛坐直身子朝她看去。
一片昏暗,他只看到牢门前一团昏暗的光影,看身形大概是她,他很想好好的抱抱她,告诉她不要担心,可是他的身体,被打了一顿,倒还只是外伤,身体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
他不能让她发现,便淡然的开口:
“我很好,别担心我,找到那个人让他改口,我就有救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何万三一直没有出手粮种的将暴光出来,直到现在他的罪名还是抢劫他的稻种。
沈华灼一口应下:“好,好,我马上去。”还没说上几句话,云胡子便要她离开。
她头脑不清浑浑噩噩的走出监牢,才想起,她好像还没有给他把把脉,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