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毛病,快拉紧。”
沈华灼心口都要掉出来,身子立马往下坠,重新抓紧她,另一只握匕首的手刮得火辣辣的疼,她没好气的吼她:
“特么的,你找死啊!”
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
她累得快要虚脱,可看到下面那张被胡子糊住的脸越来越近,她的身体又重新充满了力量,紧了紧抓住云大梅的手,看她还在走神恨声骂道:“下次要找死,别拉我!”
云胡子眉目远眺,余光看到傅青渊居然从另一边爬了上来,身子一顿,咬咬牙避过众人视线,三两下爬上了悬崖,扎好绳子吊了下去。
下面众人看着那道悬在半空飘然的身影,他们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傅青渊刚想往下溜,却见云胡子好似走在平地,三两下滑到沈华灼身边,率先拥住她。
“云朗!”撞入结实的怀抱,沈华灼的心死了又活了,身体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臂软软的环着他的腰,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与此同时,傅清源也溜了下来,接过挂着的云大梅,两人一手一个顺着绳索齐齐下溜。
“好厉害,他们下来了!”看到几人安全,下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青渊矗立在山崖上,看了一眼被云胡子紧紧拥住的沈华灼,轻轻叹息一声兀自滑了下去,内心的落寞和无奈只有他独自品尝。
众人的感概与称赞沈华灼完全听不到,只睁着眼睛看着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
抬头间山崖依旧高峻陡峭,一时心有余悸!
双眼瞟过已然吓晕的云大梅,她忍不住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未必还会救她。
云大梅大概被吓狠了,一直昏迷不醒,药也灌不进去,只能任由她睡着。
云家人排着队向沈华灼表示感激和歉意。
“大郎媳妇你辛苦了,好生歇着。”云成中也被她的行为惊讶了,她大方不追究云大梅的算计,居然还舍身救她,他既感动又有些看不透她了。
云小妹则抱着沈华灼不停的哭。
“幸好大嫂没事!”如果大姐把大嫂害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华灼好说歹说才把她拉开,替她抹了眼泪,又替她拍背,还要负责安慰她,竟比刚才还累,她求救的看了一眼云胡子。
“好了,你大嫂累了,你去陪着云大梅去。”他直接开口赶人。
云小妹这才打着哭嗝从房里出来。
“云娘子……”傅青渊才开口,心头便酸涩难忍,看到她挂在山崖上面,身影单薄,他心里难过到极致,好像咽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不畅,也恨不得替她受过,可他不能,甚至连上去救她都是奢侈。
“多谢你们来救我。”沈华灼朝她甜甜一笑。
她倒是不害怕,只是累,现在手都是软的。
傅青渊被她甜美的笑炫花了双眼,心里似是灌了蜜糖一般,英俊的脸上也不自觉带出一抹温润的笑容。
云胡子突然递了一碗水打断两人的谈话,顺便不动声色的把傅青渊挤了出去。
“你……”傅青渊再好的脾气也被激怒了,背过沈华灼的目光,大力拉住云胡子。
“我们出去说。”
云胡子看着他冷冷一笑,转身柔声安抚:“媳妇你先歇着,记着你伤口还没有结疤,千万不要乱动,要什么就喊我,我就在外面。”他体贴的替沈华灼掖了被角,照顾她是那么自然和谐。
走廊上朱红的梁柱上,雕梁画栋也别有一番格调。
傅青渊淡淡开口:“你想干什么?”他只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他就忙着把他挤开。
“这话该我问你。”云胡子毫不畏惧,胡子一翘生气地瞪回去。
“她是我媳妇,你没忘记吧?”
“那又怎么样,你看你,哪次她出事不是跟你有关系,就是跟你们家人有关系。”从最开始到上次还有刘宅的事,全是他们云家人惹的祸,本该他们背的锅。
云胡子突然语塞,这是不容分辨的事实。
“你根本没有办法给她想要的,你也不适合她。”她那样的女子,纵然不是天空中搏击长空的凤凰,也将会是翩飞的蝴蝶,不是他这样的乡野屠夫能拥有的。
“你胡说,这个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任何更配她。”他长身挺立,腰背站得笔直,明明是一个糟糕的大胡子屠夫,身上却硬是生出了几分王者之气。
傅青渊无意识退后一步,双手用力地扶着围墙的白石上,青筋毕露。
“最后一次,如果事实证明你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她,那么……”他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做,只是不想再让她继续这样受苦下去。
她那样聪慧善良,生来不应该受苦受累。
云胡子坚定承诺:“我的媳妇,不用你说。”他自会护她,爱她,如珠似玉。
傅青渊冷哼一声负气而走,临到门口,云胡子几步追上去,冷冷警告:“今日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你再做。”
他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被青石划伤的手掌。
在崖山的时候,傅青渊的动作比他慢,不然还真让他抢了先。
傅青渊背过身去,他的心仿佛被沉到了黑水潭里,身上还压着一块巨石,窒息的感觉席卷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脚步虚浮,每迈出一步都觉得沉重。
“大哥,我们先回去,事情已经与云娘子说了。”傅青源见兄长竟然站立不稳,连忙上前扶着他。
傅青渊抬手制止,长吸一口气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出了云家大门。
云胡子在他身后攥紧了拳头:时机尚未到……
“云郎。”沈华灼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要什么?喝水吗,还是喝粥?”
云胡子不停歇地问她,生怕哪里没有伺候周到。
“我……什么都不要,刚刚二少爷告知我,云雾郡和涣州一带闹灾荒了。”
云胡子心思微沉。
“我听说了,那地儿跟咱们离得远,你别操心了。”
沈华灼却摇头:“你该早点跟我说的。”他们做的是种子的生意,不仅要靠天吃饭,还得要看农人的收成。
如果他们已经饿得无法填饱肚子,那她的种子也没必要卖了。
云胡子右手拇指用力在掌心划着,努力让自已看起来平静一点。
“咱们把铺子关了吧。”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大旱的天气,还有地方发生暴乱。
“嗯,为何?”掩在大胡子里的双眸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般,她竟如此聪慧,想得这般深远?
“铺子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这本就是讲究时节的生意,这会儿眼看入了深秋,打霜的时候,什么也种不了,咱们铺子再开下去也没人会买了。”冬日里搭大棚种青菜,村里的人都嫌太难太复杂,不愿学,所以青菜种子没有卖的必要。
“你决定就好,只是别操心都交给我。”
云胡子应了,他必定会做好。
沈华灼倒真不操心,安然的睡了过去。
沈华灼身上的伤都是在山石上擦的,基本是外伤,敷了药养几天就好了。
可云大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伤倒是不重,可心里却受了打击,天天神思不属,整日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众人一商量一合计,索性由云小树先把她送回去,可云大梅疯疯颠颠的一说要送她走,她又哭又闹,最后闹得没法了,云成中敲着门板决定:“反正后日咱们都要走了,到时候一起回去。”
入冬以来的第一个暖阳出来的时候,沈华灼把最后一点种子卖完,着手把铺子关了,贴了歇业的通知。
邻居们都好奇:“诶,云娘子你们生意做得的好好的,这是干什么?”云记种子铺的生意好,引来那么多人争相购买,带的他们整条街店铺的生意都好起来了。
沈华灼收拾了桌椅板凳,擦了把手:“我们铺子跟你们不同,这是有时限的,如今大冷天的卖不了,得回老家去。”
有人紧张地问:“那你们明年还来吗?”
“来,当然来。”沈华灼好笑的拍手。
几人正聊得开心,一群人却突然狂奔而来。
“不好了,灾民南下了,泠江以北的强盗要来了。”
沈华灼心口一凉,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
“快跑啊……”
有官差拿着锣鼓不间断敲响:“老少爷们听令,现在赶紧回家,紧闭屋门,如今城门已关,零陵郡闭城封锁。”
那几个掌柜的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沈华灼僵在原地,她的心更凉了。
“云娘子。”傅家兄弟骑马闯进来。
“你们要去哪里?”
他们在这条街上也有很多产业。
“我们来带你回镇上,这里不安全。”傅青渊面容严肃,声音沉着。
“城门都关了,还怎么回?”云胡子指着刚离开的官差道。
他们刚刚还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城门紧闭一律不准进不准出。
“现在还只是初期,要是灾民汇聚得越来越多,只怕零陵郡的城门也关不住。”沈华灼摇头叹息。
“治民如治水,光堵不疏,治标不治本。”云胡子忍不住感慨。
傅家兄弟彼此对望一眼,这小两口说话是一个调调,但细思极恐,这些话都不可能会是一个屠夫一个小村姑能说得出来的。
傅青渊俊眉紧皱。
傅青源心知不妥却依然没心没肺:“大哥你说该怎么办吧,眼瞅着天要黑了,我还没吃饭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傅青渊没好气的拍打他的肩膀。
大难将至,他感觉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