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令投宿的档口,甘青司坐在楼下反复思考人生,江溢悠悠哉哉的晃了个圈儿来到甘青司对面。
“怎么?若儿还在生气呢?”
甘青司长叹一声,“应当是的,这不,一句话都未同我说,把我一个人晾在这了。”
江溢嚼了几口柰,“这怪不着别人,让你嘴欠。”
“合着无浪兄是来给我撒盐的?”
“对付你撒什么盐?就该给拿屎盆子来泼泼。”江溢乐呵呵地笑。
“我又不是邪祟。”甘青司有气无力的答。
“你比邪祟难对付多了。”江溢说完正巧见到一众人从客栈门口走过,行色匆忙,他留意一眼又收回视线,“莫非是出了何事?”
甘青司听他说了什么又没听清,“如何了?还没想着好词儿来挤兑我?”
“真有什么好词儿我会留到现在?”江溢啧了一声,正襟危坐道,“何事?”
这时两名百家弟子匆匆走到江溢面前恭敬的叫了声江五师兄。
“清邑弟子叨扰了,请问江五师兄,席二师兄可在?”
江溢抬眉,“既是打听清楚了,又何必问我。”
“多有得罪,还望江五师兄见谅。”
“莫唤我江五师兄,江溢一介散人,承不起。”说完,江溢便和甘青司点了点头,离座往楼上去。
不一会儿,席子期款款走到两人身前,“不知清邑找我何事?”
两名弟子互看一眼,似是有口难言,异口同声道,“还请席二师兄移步清邑。”
“若是不便,可否问一句是何人找我?”席子期话刚断,就见门口来了一人。
此人青衣洒脱,朱蕤清雅落在衣袍,秀长的眉下炯炯明目,略透薄凉之唇浅浅淡色。“子期师兄,是我找你。”
席子期回道,“丹枫师弟,许久未见。”
施丹枫为清邑三弟子素来与席子期交好,两人虽差些年岁却是投机,早年收服行尸时两人不失一对好搭档。西越便有名言盛传,昭溪桑让剑斩鬼,荆令丹枫尺破魂。施丹枫所在门派清邑不过是林林百家普通派别之一,施丹枫年少有为自小拜得名师,修为甚高,其名三国皆晓,不少名门虚位以待,可他一心为清邑从未动摇,清邑因此更是器重他,虽为三弟子但地位确是不输各名长老。
“百宴未赴实是可惜,若能与子期师兄并肩作战便好了。”
“不去也好,此次百宴凶险异常,大家无事已是难得。”
施丹枫颔首,“不知子期师兄可得空?丹枫有一事相求,还请师兄去一趟清邑。”
席子期刚应下后边江溢就不干了,说什么也要跟着。最后实在无法便一同随施丹枫离了客栈。
无聊至极的甘青司又晃到席若白门前,好半晌才得见门打开,金玉堂兴致冲冲的和甘青司说了修行心得又自个儿溜回房间琢磨去了。留得甘青司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听欢,我能进来吗?”
席若白收神静气,眼皮一抬,“脚在你自己身上,我管得住吗?”
甘青司三步跨作两步来到他身边,话还没说半句,就帮他擦着额前的密汗,“听欢,小玉儿如何?”
“开灵虽是地门,但他修灵倒是不慢,我已告知他鬼力的极限,你到时把关便好。”
“我知。”
“你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小玉儿的事你看如何?”
“不像是偶然,哪怕玉堂父母各修灵鬼,可玉堂只会随了一方,否则婴孩定不能承受两力。”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有人刻意而为。”
“丹生一事尚且残忍,若玉堂也是为其所害,那身后之人要如何残暴。”
甘青司低叹,“鬼力确实牵连太多人。”
“的确。”
“我也曾想是否鬼道乃恶源。”
“夙冶,人心才是。”
“我知道的。只不过事情越多,越发感慨罢了。”
“你是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就不怕我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席若白微笑道,“将我牵连至此,的确罪大恶极。”
甘青司一手抚过他的发,轻轻吻了过去。
“师父!师父!师……娘……,”门口的金玉堂张大了嘴,内心混乱。
“玉堂,如何了?”
金玉堂见两人神色无异,红着脸道,“我好像破了气门。”
席若白大步走过手指点在他眉心,欣喜道,“竟是低阶气门,夙冶!”
“小玉儿,你继续将灵练下去,直到瓶颈我会教你鬼力,这般才不白白浪费召鬼之机。”
“大哥!你是说我……我可以召鬼?”
“若是你能在五日内达到若门,我们便召鬼不召灵,可切记不能勉强。”
金玉堂点头,浑然忘了刚才的画面,开心道,“好!大哥,你和大嫂继续,我关门。”
‘嘭’一声,房内只剩两人,甘青司笑得不雅观席若白也不恼,“没想到竟和你所说一样,升阶极快。”
“他体内本就有不少灵鬼两力,在金华这么多年,许是不自知而蕴藏体内,方法对了,升阶便易,只是我没想到如此之快。多亏他有个好师娘。”
席若白微眯眸子,“甘夙冶……,”
甘青司见他步步紧逼上前,自个儿也畏畏缩缩的后退,席若白一拉他前襟把人扔到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某个眉眼浅笑的人,“师娘?”
“听欢,你想对我做什么?”嘴上说得害怕可手已经来到席若白腰间。
席若白挑眉一笑手指按在他胸前,唇来到甘青司耳旁,低声道,“你说呢?”话刚完,数条仙索把甘青司缠得活像一个大麻花,说不出的滑稽。
“听欢,我错了。”甘青司诚恳的说着而对方早已悠闲在桌前喝茶看书,丝毫不理会这边的求饶。
见苦求无果甘青司一个转圈人就往地上栽,这人没砸到地上却是落到席若白怀里,“你耍赖。”仙索回身席若白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这不是管用嘛。”甘青司又揩了把油才气定神闲的拉着席若白到桌前喝茶,“对了,方才清邑一个名叫丹枫的弟子将席二师兄唤去门派,无浪兄也跟着同往了。”
“清邑施丹枫?”席若白一顿,“莫非清邑出事了?”
“何解?”
“他与二师兄素来交好,若是叙旧大可不必回清邑。虽说同出西越可清邑上至长老下至子弟对我们向来不喜,哪怕施丹枫为首席弟子,自不会带师兄回门找不痛快,除非是清邑有难有求于师兄。”席若白茶杯一落,“大抵是些放不上台面的事,长老见他们私交甚好,这才让施丹枫出面请师兄帮忙。”
“依你所见,猜猜是何事?”
席若白斟了一杯茶又给甘青司添了些许,“修灵之事清邑就算道尽途穷也绝不会有求于他门,想必是鬼术之事,他们请二师兄去无外乎还有一个原因。”他看了眼甘青司。
“无浪兄。”
“二师兄做事向来拿捏有当,若真是回门派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五师兄跟去,而清邑更不会让除籍的五师兄前往。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打算顺着二师兄找五师兄罢了。”
甘青司了然。
敲门几声,席若白开口道,“何人?”
“这位公子,楼下有位姑娘求见,是清邑云娘子。”
一听姑娘,甘青司就跟着席若白往外走,表面上虽是不在意可眼睛不知道要往人身上盯个几遍。只见花白武服女子绑了个马尾短剑在手,甚是客气的和席若白礼了个来回。
“若白师兄,席真师兄托我过来请你去清邑一趟。”云霓双燕眉一凝,“还请甘公子一同前往,云霓在此谢过。”
席若白回头微微一点,甘青司便上了楼,云霓着急的看向他,“若白师兄,这……,”
“同行的还有一人。”席若白不紧不慢地答,不出一会儿,就见楼梯间甘青司拎着金玉堂走下来,他又对云霓道,“云霓师妹,走吧。”
一到清邑境界,百名弟子早已在外围驻守阵势森严,通常门派只会在外围设界而这般排场怕是清邑门内有异动。
云霓也不做掩饰,停下步子回道,“若白师兄,是我二师兄出了事。”
“应如故?”虽两门派长老互不顺眼但始终是西越门庭,弟子间豁达也有些往来,席若白也有些了解,他记得清邑二弟子修的就是鬼术。
“是。”饶是向来英勇无双的云霓也露了愁容,她望着遥远的山门缓缓道,“师兄他走火入魔前阵子失手伤了不少门人,长老们将他锁在镇妖塔可是却无法除去他的邪气,眼看他就要破塔而出。”云霓深吸口气,“被师兄伤过的弟子全都成了行尸并且十分凶狠,师兄弟们花了不少心力才将他们关押,长老们不忍处置这才交由我们想办法。大师兄赶往昭溪去寻你们,好在入城时守门弟子遇见,这才急忙通知了三师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霓将事情坦白,在甘青司面前毫无遮掩,想必也是打听清楚了他的身份,甘青司并未多说,只是看了一眼席若白。
席若白看懂他的意思心下一阵感叹,这应如故,或许难以回程。
此时清邑内外早已遍布阵法各个弟子全神贯注,三人奔向镇妖塔时不仅首席弟子到齐,就连几大长老也已在外等候。江溢蹲在一名弟子身上查探,而席真的仙索紧紧绑着挣扎之人。
上前与几位长老问候过后,席若白才同甘青司来到两人身边,低头一看苦苦哀求之人满脸尸纹唯有双目还算清明,江溢正在抽出他身上的鬼气减缓他成尸的时间。周围不少同样症状的人,想来都是被应如故所伤的弟子。
甘青司看往镇妖塔,他清楚地感应厚重铁门之后传来的浓烈鬼气,“可是晚了?”
江溢点头,“晚了。”
其他人没弄明白可两人清楚,镇妖塔内邪祟众多应如故一旦入魔,那里边的鬼灵就成了上好的补品助他入鬼。
云霓听两人这话,苦涩开口,“甘公子,这是何意?”
“你师兄本就是修鬼道人,对付鬼灵有法,你们不将他压在灵力满贯之地反将他关在这鬼力充盈之所,他不是爆体便是成尸。”甘青司说完几步飞跃镇妖塔门前,双目一闭,只见幽幽魂灵都缠绕在红光处,周遭的蓝光渐渐暗淡,他一手按在门上,铜绿门环阵阵敲动铁门无数符咒突地朝甘青司而来。
白灵一挡,席若白的弦杀将甘青司围在其中,符咒全部印在弦杀之上试图破入封印甘青司。
“甘公子他?”云霓一下觉得奇怪,镇妖塔只锁邪祟就算是修鬼术之人也不会受锁妖阵封印,可这符咒分明是将甘青司当作邪祟对待了去。
席若白淡淡答道,“鬼气太重。”
江溢却是觉得自家师弟说得太轻巧了些,他哪是鬼气太重,这人分明全身上下都是鬼气,镇妖塔不封他封谁?
待最后一名弟子鬼气收复完,江溢也上前对付,等他鬼力一带,甘青司睁开双眼。
“看见了什么?”
甘青司凝重的盯着大门,仿佛看得到后面阴沉的死气,“厉尸,而且是具怨尸。”
“阶位。”
“中阶。”
江溢叹道,“只能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