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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首长秘书. 于卓.. 8876 2024-11-21 00:10

  1

  像往年过元旦一样,新年第一天,温朴不能像一般人那样回家过节,他得一个人守在苏南办公室里值班。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年的元旦值班又比往年不一样,这从温朴现在的心情上就能体现出来。

  往年值班,大都是例行公事,并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公务,非要挤在这个节日里让领导去处理,领导在这个节日里要忙活的工作主要是出去慰问,看望系统内坚持在生产一线上的职工,给他们送去精神与物质的双重温暖,苏南差不多每年都要带一队人马离京,代表部党组和部长下去送节日慰问,这时温朴就不能随苏南走动,他要留在北京值班,负责信息传递。

  不过苏南今年没有带队出去,一来是苏南说身体不及前些年硬朗了,跑跑颠颠腿脚吃力了,二来他讲老家要来人,今年他就在北京跟家乡人过一个不流动的元旦。

  所以说往年温朴坐在苏南办公室里值班,无非是翻翻杂书,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游戏,喝喝茶,接一些问候电话,在闲情中把节日打发走。而今年的值班气氛就显然不同了,没那么单调和轻松了,从早晨到现在,温朴已经接到东升方面若干个处局级领导打来的问候加东拉西扯套近乎的电话,有几个副局级领导甚至还表示要来北京看看温朴。

  尽管每年元旦也会有东升方面的领导打来礼节性问候电话,但不外乎就是袁坤和李汉一等到几个主要领导,今年却是一批一批的处局级干部热线问候,其中熟的自然有,半生不熟的更多,而且有意思的是,年年都要抢先问候的袁坤和李汉一,今年却是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到这会儿也没动静。

  其实温朴明白,今年这个元旦,特殊就特殊在它有盖子的意义。

  这新的一年,好比一口盛着无数个秘密的大缸,而元旦就是这口大缸上的盖子,盖子不揭开,远离秘密核心的人,很难知道缸里面装的是什么秘密,大不了是一通瞎猜想。包括温朴,虽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未来命运的准确位置,也就是他日后去东升究竟干什么,这个盖子不揭开,他也是看不清楚的,除非苏南提前以非组织的名义找他正式通气,但苏南至今也没有让他吃下这颗定心丸。

  去年十二月中旬,东升工程一局二局改制重组协调领导办公室摘牌后,部党组先后召开了几次会议,研究东升一局和二局合并的收口细节,尤其是东升新总局领导最后人选敲定,无疑是每次党组会议上的重头戏。

  至于说温朴节后去东升新总局任职这一事实,在部机关大楼里已不是什么秘密事了,新年前几天,部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已经找温朴完成了一测一定加戒勉模式谈话中的一测内容。

  一测一定加戒勉模式谈话,应该说部机关里每一个在职领导,尤其是官职前挂副字的领导,都十分渴望获得到的一种谈话形式,因为进入一测一定加戒勉模式谈话,就意味着仕途职务有变,而且百分之九十九是朝上变。

  具体讲,一测内容就是由部组织部一个副部长,代表部党组就未来一个新领导班子组建的需要,或是一个新领导职位的合适人选找你摸底沟通,你要是没什么意见和看法,一测就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再上党组会复议,没问题了就正式一定了,之后等组织部部长找你谈话,把党组会上的一定内容,实实在在地落实到你身上,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新职位是哪个职位,最后由部纪检监察组领导出面完成任前戒勉谈话,局级干部戒勉谈话,通常情况下由纪检监察组长来完成,到那时纪检监察组长会先对你说,部党组对你在这个新职位上有什么样什么样的要求和什么样什么样的希望,接续谈话内容则是在《领导干部自律大全》的指导下,纪检监察组长代表部纪检监察组从几个主要方面提醒提醒你,并有名有姓地列举出近年里几个失足的样板干部,把总结出来的惨痛教训重温一下,嘱咐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时刻保持警觉头脑,加强廉政修养。到了这一步,你如果不出政治闪失、经济问题、玩弄女性问题,还有身体意外损伤的话,那你尽可一肚子甜蜜地等着部里的红头任命文件发下来,然后揣着丰收的心情走马上任。至于说酝酿任用一个干部期间的非组织私人交流,这里的深深浅浅就不好说了。

  接近十一点钟的时候,温朴接到了孙处长老婆柯霞打来的电话,柯霞叫过一声温组长就哽咽了,温朴心里一沉,下意识摸了一下在赢巢被孙处长用棒子打破的左额角,以为孙处长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温组长,你是……大菩萨……柯霞终于把心情表达出来了,不过哭泣声也送进了温朴的耳朵。

  温朴百感交集地说,孙处长还好吧?祝他新年快乐。

  老孙你快来听电话,柯霞的召唤声,温组长问你好,祝你新年快乐呢……

  去年孙处长在赢巢意外回归到正常人的行列里,说实话温朴当时也没有预料到,他当时只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去赢巢碰碰运气,就算是能碰上运气,温朴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运气,孙处长身上扭曲的东西一下子就正过来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当时在现场的人都像是做了一场梦,尤其是作为医生的龚琨,那当儿面对一脸理智的孙处长,震惊得嘴巴一张开便合不拢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孙处长,瞪得孙处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柯霞的惊愕程度,那就更出格了,看孙处长的眼神,一会儿像是在打量外星来客,一会儿又像是在瞅着妖魔鬼怪,直到两眼里瞧出了滚滚泪水,她才扑到孙处长身上放声大哭。

  孙处长道,温秘书,我也祝你新年快乐,再过来,我请你喝酒。

  温朴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他从孙处长的声音里,意外获得了成就感和亲近感,他忽然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社会上失去尊严与得到尊严的容易与不容易。

  我们家老孙要脸,蹲那儿捂着脸哭呢温组长,呜呜地。柯霞像是在笑呵呵地说着这些话。

  温朴隐约听到了孙处长抽抽噎噎的哭声,他感觉这哭声像是从乱石堆里穿出来的,正温暖着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海绵,他意识到孙处长太需要这样的哭声了,这样哭声能让孙处长……

  温朴生平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抽噎声里,感受到了夹杂着酸楚的快乐!

  2

  将近下班的钟点,温朴接到了办公厅副厅长丛德成打来的电话,说过十分钟楼前见。中午时,丛德成来温朴这里转过,闲扯中得知温朴也像他一样,光棍一人过这个元旦,当下就说好了,晚上找几个哥们出去喝酒。丛德成比温朴大几岁,温朴做一般秘书时,就被丛德成领导着,两人的关系处得不错,权力内能照顾到温朴的地方,丛德成差不多都照顾到了,尤其是那次脱产去北大进修三个月,丛德成要是不在暗中给温朴加几把劲,温朴就是跳着高也看不到北大的门,当时争着去充电的秘书多了。

  朱桃桃与一帮朋友自驾车去了龙门石窟。

  温朴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下班时,接到了李汉一打来的电话。

  李汉一开门见山说,温秘书,苏部长在我这里,苏部长要你这就赶过来。接你的车,已经到了你楼下。

  温朴脸色顿时变了,但他多年积攒的秘书素质,这时撑住了他失衡的心,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说,好的李局长。

  放下电话,温朴冷静了一下,往丛德成办公室打电话,说是突然来了急事,去不了了,让他跟哥几个好好喝。

  温朴拎着文件包,噔噔噔走出了机关大楼,一眼寻去,就看见了李汉一的专车,匆匆走过去,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司机回过头,拘束地叫了一声,温秘书。

  温朴点点头,把文件包放到身边说,走吧。

  一路上,温朴心里杂音不断,他从多个角度揣测苏南为什么背着自己、也许还有部主要领导跑到了李汉一那里?从李汉一打电话的语气分析,苏南现在要见自己的心情,似乎很迫切。再就是苏南此行东升,袁坤十有八九还蒙在鼓里,不然依他那性情,他是不会跟自己保持沉默的。

  一切迹象表明,苏南此行东升,是一次经过策划的秘密行动。

  一下子触摸不到苏南此行东升的目的,温朴也就不再往下深琢磨了,作为秘书他还有一个心得,那就是有些事,有时你越想越糊涂,不想了反而会清楚,就像有些东西,你背着抱着扛着抬着不是你的,放下了,也许就得到了。

  车子从黑夜里窜出来,进入灯光点缀的东升城区,这时温朴完成了心态平衡的调整。

  车子直接开到了职工医院。

  司机停稳了车,回头说,203。

  温朴笑道,谢谢。

  下了车,温朴抻抻衣襟,就进了医院大楼,一口气来到干部住院部,敲开了203病房。

  眼前的景象,一如温朴在来路上所预料的那样,这时病房里果然只有李汉一、李院长和龚琨。

  苏部长……温朴语气潮湿,眼睛里更潮湿。

  苏南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呵呵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小温。说完看了一眼李院长。

  李院长接茬说,是啊是啊,都过去了温秘书,今天上午十点多钟,苏部长在皇京大饭店里突然晕倒了,等我们赶去时,苏部长已经没事了,之后我们就把苏部长接到医院来了,进一步做了检查,初步判断是心肌缺血造成的,但是错过了诊断时机,目前只能跟踪观察。

  温朴长出了一口气,往苏南跟前迈了两步。

  赶路赶累了吧小温,苏南说,坐下坐下,喘口气。今天部里边,没什么事吧?

  温朴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说,部里面没什么事苏部长,你放心吧。

  李汉一这时与李院长交换了一个眼色。

  李院长自然明白李汉一这个眼色里的意思,就转过身子冲一直插不上话的龚琨笑道,给领导一点时间放松放松,自由自由,过一会儿,我们再来尽医生的天职龚主任。

  龚琨笑着点点头,随李院长离开了病房。

  关门的余音散尽,病房里的三个男人相互看看,像是一下子都找不到说话的感觉了。

  3

  苏南是在去年最后一天下午,由李汉一亲自赴京接来的。

  苏南此行东升,倒不是李汉一针对元旦策划的什么特别节目,而是苏南主动要求过来的。

  东升新总局领导班子主要成员已在部党组会上确定了,节后不久就会下发正式任命的红头文件。其实外人不知,最近一次部党组会开得不是没有火药味,有人对李汉一出任新总局行政一把手兼党委一把手,还有温朴出任常务副局长兼党委副书记表示了不同看法,甚至有人认为温朴年轻,没有实际工作经验,上来就挑大梁不合适,让他先代理一个副局长职务,干一段看看再常务比较稳妥。可以想象,在会上,苏南的压力是空前的,巨大的,挑战的,他随时有可能承受不住。好在他对一局二局熟悉,对李汉一和温朴即将出任的职务,也能在年龄得失、能力得失、学历得失、经验得失、互补得失、品行得失、领导艺术得失、发挥空间得失,以及稳定与持续、活力与慎重、过渡与展望等诸多方面,给出多重视角的对比阐述,比那些持单一不同观点、说着说着主题就跑偏的领导具有积极向上的推动力,其理论观点和现实分析,总能在桌面上砸出声响来,部长几次点头支持,后来对任命有直接发言权的部组织部长,索性站出来力挺李汉一和温朴,说这两个人的任前考察结果不错,适任拟定的职务。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最后部长一总结,东升新总局领导班子就一锤定音。当然了,这个锤音,现在还是定在苏南的耳朵眼里,他没有及时向李汉一和温朴透露半点锤音,这一来是组织纪律问题,二来是他还有想法。一局二局改制重组领导协调办公室撤掉后,苏南没想到在两个局里会查出那么多问题和隐患,比他事先预想的要严重,这样一来他的心就不好放到位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时间里,苏南总是彻夜失眠,有时一件事的牵扯、或是一个人的未来走向,他往往要反复考虑几十遍,甚至更多,脑子里摆满了各种答案和多种设想。再就是李汉一的身体状况也让他心里没底,他感觉到李汉一现在很消瘦,不正常的那种消瘦,他怀疑这消瘦是某种疾病折磨出来的消瘦。当去年就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他觉得心满了,脑子里也没空当了,需要往外倒一些东西了,于是就打电话让李汉一把他接到了东升。

  苏南想把他的某些担心,以及一些疑虑什么的,实地放到李汉一身上感觉一下,衡量一下,万一哪儿真的不是那么回事,也还有回旋和修改的余地,要是等到任命的红头文件下来,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然而让苏南没想到的是,身子骨偏偏在这时不争气,抽冷子就把他撂倒在了东升,这样一来就让他没能力再信任自己的身体了,他觉得照这一倒的情形看,自己这一百来斤,那是说没了就没了,要是赶在李汉一和温朴他们的任命文件下来以后还好说,可是一旦自己中途撒手而去,那自己在东升的一切盘算,天知道还能不能落到实处?后来苏南觉得这么虚惊一场也好,索性提前将一层窗户纸捅破,把温朴也叫到东升来,自己早晚要对他们说的一些话,还是趁早送到他俩的耳朵里。

  还没吃晚饭吧小温?苏南问。

  李汉一接话道,我安排皇京做宵夜了苏部长,过一会司机拿过来。

  苏南一听这话,就找到了下面谈话的切入点,笑道,好哇李局长,你这就开始关照搭档了。

  温朴没听出搭档里的意思,话还在一个吃字上打转,问道,苏部长,李局长,你们也都没吃晚饭吧?

  苏南说,都坐下吧,我们坐下来说。

  李汉一和温朴先后坐到了沙发上。

  苏南喝了口茶水,目光在两位脸上过了一下,就把两位裹在一层纸里的未来命运拎了出来。

  李汉一,局长兼党委书记。

  温朴,常务副局长兼党委副书记。

  李汉一和温朴的脸色,虽说没有突变,但也都在瞬间里失去了属于自然的常态,起码是皮肉都有些发紧,再就是呼息也粗重了一些。

  苏南动着感情说,与公与私,我这次都是尽力了两位,甚至可以说是拼了最后的人格和官场资本。选你俩在新班子里搭档唱主角,尽管不是最好,但符合现实,你们在未来工作中的互补意见或是建议,就是你们二位合作走向成功的共享资源。小温啊,在日常工作经验上,李局长可称得上是你的博士导师,遇大事险事乱事,你要虚心求教李局长,这样你就可以少走弯路,集中精力在工作中求新求变,尽快融入到大环境里,配合李局长把东升的工作做得更好,不然你就有可能成为热锅上的蚂蚁,东一头西一头,哪样事也做不到让部党组和广大职工放心的程度。

  温朴道,苏部长,您知道我一直都很尊重李局长,我会努力配合李局长工作的,请苏部长放心。

  李汉一说,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当不好这么大一个家,油盐柴米,大家的利益,还得大家呵护温局长。

  李汉一事先与苏南交流过了,此时心里自然比温朴要有数,所以说话的分寸就显得不前不后,不左不右,不深不浅,刚好合适。

  温局长?温朴脑子里一拐弯,才意识到李汉一确实是叫了自己温局长,心里禁不住虚悠了一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让人叫了温局长,不适应也是本能的。

  苏南的目光,再次在两位脸上扫了一遍,叹口气说,客气不是原则,感情不是挡箭牌,以后工作中,你们该吵还得吵,该闹还得闹,没有脖子粗脸红,就不会有深层次的理解。合作兴,互助赢,敌对亡,别像有些单位似的,到头来搞得鸡犬不宁,鱼死网破。

  李汉一感觉苏南的情动深了,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岔开话说,苏部长,你今天可是晕倒过,你要适当注意身体啊。

  温朴斜了一眼李汉一,感觉自己心和嘴,此时在关心苏南上慢了半拍,让李汉一的嘴巴抢了先,心里不由得沉了一下。

  苏南打量着李汉一的脸问,近来你是不是休息不好啊汉一?脸上灰突突气色不健康,也瘦了。

  温朴就往李汉一脸上看去,感觉他这张脸确实是灰突突干巴巴。

  李汉一淡淡一笑,摸着脸道,这阵子熬夜熬多了苏部长,缓缓就好了。

  这时门外有人叩门,李汉一转身朝门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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