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老鳟鱼笑道,“这正是敬重神圣,神圣既然高贵全能,又岂会无时无刻都在倾听我们这些蝼蚁的述求?是以,有时候,我们需要唤醒神圣,不信你看。”
说到这里,老鳟鱼抬起自己的鱼鳍,小绿看见,那块赤红色石头的裂缝之中,溢出一抹抹的血光。
小绿看了新党首领一眼,发现对方脸色阴沉,活该,小绿心想,跟谁呛声不好,非要跟老鳟鱼呛声,那是什么人?大河流域以智慧闻名的博学老者。
“河神显灵啦!”
眼看那红色石头的裂缝中溢出一抹抹的血光,宗祠里,还有外面那些观望的水族顿时拜倒在地,大呼河神。
老鳟鱼也拜倒下去,小鳄鱼陛下则只是行个半礼,按照传统,大河流域的王者都是河神的儿子转世,所以不必行人神大礼,只要行父子之礼。
小绿也拜倒下去,“河神啊河神,”他在心里祷告,“请您赐给我力量和智慧,让我在神圣赌斗中打败对面那个家伙,我会拿最新鲜肥美的食物来祭奠您。”
他很少向河神祷告,事实上,末法时代直到如今,河神显灵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他这一代,真正笃信河神的水族已然不多,更多的人只是心存敬畏,不愿轻易提及,但也不会主动祷祝。
小绿看到,前方的新党首领也虔诚的行礼,他一定也在祷告,小绿心想,祷告什么了?多半和我一样,如果河神是大公无私的,他会不会感到为难了?不会,河神是正义的,倘若他真的洞察一切,便一定能分辨出我跟他之间谁是邪恶之人,那样一来,河神就会赐力量和智慧给我。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神圣赌斗的意义所在,正是因为人们相信河神是全知全能的,所以才会把裁决的重任交给赌斗,因为谁能获胜,便意味着河神判谁活。
我能吗?他问自己,然后望向前方的新党首领,我能,他告诉自己,如果河神真是全知全能的话。
血誓之石的裂缝中溢出的一抹抹血光开始收敛,然后纠结在一起,凝成一个个诡异的符号,像鱼,小绿望着那些符号,心中暗想,各种各样的水族都能在这些符号里找到自己的影子,那就是河神的符号。
“订立血誓,”老鳟鱼这样说道,“挑战者先来。”
小绿缓缓起身,走向血誓之石,同时,他将自己那硕大的鱼鳍高举国头顶,宣誓道:
“礼敬至高无上的河神,我是您忠实的仆人,在这不洁的世上,唯有您能用怒火将罪恶扫尽,我恳求您做我的见证,我将挑战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因他犯下谋杀和虐待的罪行,我将用血与火洗净他的罪孽,请河神见证。”
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或者说,是老鳟鱼替他准备的说辞,若按他自己的想法,那当然是随便发个誓就好,然而,老鳟鱼却不容许他那么做。
“不要犯傻,”老鳟鱼这样说,“在那种场合下,你必须有好的说辞,才能打动人心,而血誓的一部分约束力就来自人心。”
于是,小绿将老鳟鱼准备好的说辞背诵下来,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当此人在河神面前诋毁我的时候,他已经犯下了不赦之罪,”新党首领如此说道,“他欺骗了河神。可他的罪孽还远远不止于此,让我在您面前揭发他吧,他是一个背弃自己种族的叛逆之人,当同族都在为族群的幸福而奋斗时,他选择做逃兵,当族群正在上一任首领的领导下腾飞时,他带外族人回来弑杀了自己的首领,他的罪孽是如此的深重,请河神予以他最严重的惩处。”
他在胡说八道,小绿心想,怒火从他心中腾起,为了族群的幸福而努力?开什么玩笑?难道族群的幸福就是所有人一起跑到刺刺球上打滚?还说我纠结外族人谋杀带领肥鲢鱼一族逐渐腾飞的首领?该死的,那家伙每天就知道吃和睡,然后就是做大河流域王者最忠实的奴仆,丝毫不管自己的子民的死活,在他嘴里反而成了大英雄?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真想站起身来,大声抗辩,然后斥责新党首领胡说八道,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然而,这时候,老鳟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要他隐忍,他为此忍住了发作的冲动。
忍住,他告诉自己,会有机会的,马上就会有机会的,在神圣赌斗中,我会用盾牌把这家伙的脑袋拍个稀巴烂,然后把里面的阴谋诡计、谎言、狠毒全部掏出来,称称看有多重。
“伟大的河神,”老鳟鱼这样说道,他正用双手缓缓的摩挲那块血誓之石,在他的摩挲之下,石头裂缝里溢出的一抹抹血光渐渐收敛,却又纠结成一篇怪异莫名的文字,小绿识字不多,但他知道这是上古文字,“这两人在你面前发下血誓,他们将会在您的审视下进行决斗,而您将会用您的慈悲给予他们最公正的审判,而在审判之后,任何人都不可以对您审判的结果做出质疑,他们为此订立血誓,请您监督。”
血红色的石头骤然亮了一下,这时候,血色光芒彻底收敛,那篇上古文字书写的篇章则完全成型,忽然,虚空中多出一些细微、零碎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小绿听到,有人在说“若违血誓,尸骨无存”的话。
他感到脊背有些发凉,过往听过的传说和故事,在这一刻齐齐涌上心头,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
新党首领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曾经参与平叛战争的老英雄,这时候,正狐疑的左顾右盼,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那声音,这时候也正嘀咕着什么。
“好了,”直到老鳟鱼在血誓之石上轻轻拍了一下,那声音才渐渐散去,同时,那一篇由血光组成的文字也消失不见,老鳟鱼转头对小绿和新党首领说,“血誓已经订立,从现在开始,直到神圣赌斗结束,你们不可以私下对彼此做出有损任何可能伤害对方一丁点的事情,而在神圣赌斗结束之后,你们的任何亲人和朋友,亦或者下属,都不能对赌斗的结果表示质疑,你们最好提醒他们,过去也有一些不敬河神的家伙,妄图对签订血誓的神圣赌斗的结果进行干预,最后的结果却是尸骨无存。”
小绿望了新党首领一眼,他知道,这一番话主要是针对新党首领来的,果然,新党首领听完这一席话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陛下和老鳟鱼大人的动作这么快,”新党首领不忿的说道,“我还什么都没察觉到,你们就让我签订了血誓了,我还能搞什么小动作?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说到这里,他转向小鳄鱼,“陛下,”新党首领轻声的说,他用那种古井无波的眼神盯着大河流域的新王,“是我为您做的不够多,还是我为您做的不够好?”
“或许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小鳄鱼陛下语气沉静的说,“当然,我相信首领大人其实不是那样的人,可掌握的证据实在让我心里发凉,无奈之下,我只好请河神裁决这一切了。”
新党首领十分无礼的盯着小鳄鱼陛下看了又看,然后,他行了一礼,“演武场就在外面,请陛下允许我去披挂铠甲,老夫的钩镰枪已经多年不曾使过,也不知本领稀疏了没有。”
小鳄鱼陛下和老鳟鱼大人相视一眼,陛下的眸子里有一丝迟疑,显然,年轻的王者在担心,担心新党首领借此机会耍什么花招。
“陛下,”新党首领颇有些不悦的说,“我已经订立了血誓,在河神面前发下了毒誓,我若违背誓言,迎接我的将是大河流域所有水族的唾骂,还有河神的怒火。”
小鳄鱼陛下的眉头稍稍舒展,即便如此,他还是谨慎的以目光寻求老鳟鱼大人的意见。
“我相信你不敢违背誓言,”老鳟鱼大人这样说道,“因为血誓的威力非常强大,好吧,你去吧,快去快回,河神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仲裁了。”
“如您所愿,老鳟鱼大人。”新党首领就此转身离去。
“我们的战斗结束了,”新党首领离开之后,小鳄鱼陛下走到他面前,这样对他说道,“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了。”
我一个人的战斗,是的,我一个人的战斗。小绿心中这样想着,转身走向外面的校场。
暮色渐渐深沉,现在,小绿站在外面的校场上,思索着这一切。
外面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紧接着又是一盏,紧接着又是一盏,很快,校场四周亮满了花花绿绿的灯光,将黑暗的水域照的雪亮。
来了好多人呀,小绿心想,他感觉自己置身霓虹的海洋,各种灯光将他全然的包围了起来,他试图透过灯光寻找人的面孔,希望借此找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庞,然而这终究只是徒劳,即便他的眼睛险些被灯光灼瞎,他也不曾看见一个熟人。
“他在看我们了!”有人大喊着。
“死肥猪,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呀!”有人奚落的笑着,用侮辱性的言辞攻击小绿。
“他杀了我孩子的父亲!”一头肥胖的母肥鲢鱼大声哭喊着,声音十分尖利。
“他用卑鄙的方法开启了一场决斗!他已经害死了一个首领,如今又想害死另一个!”有人大喊着。
小绿不禁皱起眉头,事实上,早在定计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一幕,那时候,他告诉自己,没什么的,也会会有一部分人攻击我,但那并不是大部分,只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而已。
一小部分而已,小绿告诉自己,我不用理会他们,他们只是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他们不曾经历过我经历过的,所以无法理解我。
可是,即便他这样想着,却依旧忍不住转头望向那条母肥鲢鱼。
那是一条身材肥胖的母肥鲢鱼,她的身子一点也没有女性的修长之美,短短粗,像是一块圆木桩子。
“他杀了我丈夫!”那母肥鲢鱼大声尖叫着,“他在黑牢里当守卫,只去了一个月不到,我们的孩子才刚出生……河神大人呐,开开眼吧,弄死这条该死的肥鲢鱼吧!”
黑牢里的守卫,小绿心想,一瞬间,那些死在他盾牌之下的守卫的面孔,一张又一张的浮现在脑海中,他本以为他已经要忘记他们的长相了,然而,这事后,一切又那么清晰起来。
是他吗?一张脸在他的脑海中定型,不是,太老,那么,是他咯?也不是,这家伙也太老……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大哭的冲动,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还是一小部分吗?不,许多人都在攻击我,为什么?他们知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时候,他感到自己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周围的鲢鱼们的大喊似乎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我怎么能用这种状态去应战新党首领?他不禁感到一阵惶恐,不,我需要有人鼓励我,我需要有人给我说两句好话,告诉我,我没做错。
他的目光再度扫过人群,他看到一张张鄙夷、仇恨、愤怒、不屑的脸,当然也有茫然、默然、面无表情的脸,但后者只是少数,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声讨者,都希望他立刻暴毙,那死了丈夫的母肥鲢鱼在大哭,场面一度竟有些混乱。
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他想,这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浑身无力,甚至有一种要尿裤子的冲动,他从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更不曾被这么多人一起声讨过,他想逃走,但那显然不可能。
为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人给我说一句好话?我的确带恩人来杀了上一任首领,但那是怎样一个脑满肠肥、碌碌无为的领袖啊!难道你们这些人那么怀念他的统治,并希望自己在刺刺球上打滚吗?
他感到一阵痛苦,河神大人,拜托,给我两个熟悉的人吧,过去的朋友和亲人,街坊邻居,来两个人给我说句好话吧,不,我不要他们为我呐喊,我只想要一个眼神,一个鼓励的、相信的眼神,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我就满足了。
然而,无论他如何祈祷,如何在心中呐喊,他始终不曾见过一个熟悉的人,周围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斥责声和呐喊声震耳欲聋……
街坊邻居们不会来,小绿心想,因为他刚刚把一批街坊邻居放回家去,他们一定会仔细躲好,他们的家人则会抱着他们痛哭流涕,然后把家里的门锁的紧紧的……他们不会来。
至少我还有我儿子,他想,他转头望向小肥鲢鱼所在的方向,儿子正坐在老鳟鱼大人的肩头。
儿子在睡觉,小绿颓然的发现,这种时候,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在闭上眼睛睡觉。
他的确应该睡觉,小绿这样告诉自己,他被囚禁在黑牢之中,又饿又累,受尽折磨,好不容易得到解放,他应该好好休息……可是,我多想他睁开眼看看我,看看他的爸爸,那会让我感觉好很多的。
可是,儿子在睡觉,并没有朝他看一眼,倒是老鳟鱼大人和小鳄鱼陛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绿点了点头,然后茫然的转过目光,他并没有感觉好上一些,我不需要他们的鼓励,他想,因为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是我的共谋者。
为什么还不开始?呐喊和斥责还在继续,有那么一瞬间,小绿几乎恨不得从高台上跳下去,直砸在人群中,然后手持黄金巨盾,狠狠的撞开一条血路……
为何还不开始?小绿又一次问自己,该死的,新党首领迷路了吗?他是去穿铠甲,还是潜逃了?亦或者他中途变卦,去召集人马,准备对我们出手了?不,他发下了血誓,绝不会违背。
为什么不会了?忽然,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他既然能一边假意释放你儿子,一边派人诱骗你到黑牢中,意图将你杀掉,又为什么不能做出背誓之事,暗中纠结人马,把你们这些暗算他的家伙一网打尽了?
可是他立下了血誓,无论他是多么卑鄙无耻的人,他都不敢违背血誓……
是吗?那你是怎么听到那些关于违背血誓的传说的了?违背血誓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不管他们下场如何,他们一开始都铤而走险了?新党首领为什么不会了?
想到这里,小绿忽然感到一阵惶恐,他转头望向老鳟鱼大人和小鳄鱼陛下,发现他们也都面色阴沉,似乎都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并且正在担心什么。
难道说,新党首领真的要背弃誓言?该死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鳟鱼大人不该放他去穿铠甲的。
呐喊声忽然大了十倍。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从先前的那种仇恨、鄙夷、不屑,变成了狂热、崇拜、敬重,紧接着,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路的尽头,一身青金铠甲的新党首领现身。
他来了……望着这一幕,小绿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怎样,新党首领如约而至,他刚才担心的一切都成了泡影,照理说他应该高兴,然而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平叛战争的英雄!”肥鲢鱼们大声欢呼起来。
“带领我们走出困境的首领!”有肥鲢鱼这样颂扬新党首领。
“河神保佑您!”
……
一瞬间,所有对小绿的呵斥和辱骂,这时候都变成了对新党首领的歌颂和赞美。
小绿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同时,他再度生出浑身无力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手里的黄金巨盾太过沉重,最好放下才好……
不可以,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把盾拿住,他是你的武器,是你获胜的希望,你要打赢这一场,把对面那个意图将你杀掉,同时还派人虐待你儿子的该死的家伙弄死,你要以河神的名义宣判他,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心中这样想着,便觉得力气一点点的回到了身上,然而,在周围的呐喊声中,这一点力气很快又流失了,该死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家伙有什么可喊的。
新党首领缓步走来。
“你去的时间有点长,”小绿沉声道,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才好,“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我在磨枪,”新党首领举起手中的钩镰枪,此枪长近两米,枪尖上有一道往后侧弯的勾镰,镰刀上系着一缕红樱,枪尖被磨得发亮,勾镰的锋刃则冷的发白,新党首领轻轻抖了抖勾镰枪,接着说道,“好多年没用过了。”
“既然如此,”小绿针锋相对,这时候,围管者的喊声更大,许多族人对他竖起鱼鳍中间的那一部分,还有族人在大声嘘他,他感觉那种无力感更强了,该死的,这样要我怎么跟他打?“你倒不如直接投降。”
新党首领不禁笑了。
“我练的不是枪,是劲,枪这种东西,十年不用也不生疏,劲这种东西,我每天练三遍。”新党首领轻轻抖了抖手中的勾镰长枪,这样说道。
钩镰枪不自然的跳动着,软软的,像是变成了一根面条,小绿想到之前感受过的绵软力道,那就是新党首领引以为傲的劲力?不知威力几何。
“是吗,”尽管心有惴惴,小绿脸上却不露怯,这时候,他正努力拖延时间,试图找回自己的力气,“看你来的这么迟,我还以为你怕了了。”
“是我怕了,还是你怕了?”新党首领似乎也不急着动手,这时候,他轻轻的抖动长枪,凭空挽出一个个枪花,同时轻笑着,“我来迟了,你们应该吓得不轻吧?”
的确吓得不轻,小绿心想,不,我不怕,我只是……有点担心。
“我只是觉得,”于是,小绿说道,“既然你能假意释放我儿子,却又暗地里派出人手暗杀我们,那么,像你这样卑劣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血誓能不能束缚住你,可不一定。”
新党首领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他瞪着小绿,不屑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这样说道,“正如你也不是我想的那种人,或者说,我也不是我想的那种人,而你也不是你自己想的那种人。”
什么跟什么?小绿听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好笑,忽然玩起顺口溜了?
“你太年轻,”新党首领抖了抖自己嘘长枪,“永远也不能理解我的行为,正如我永远也不能理解你这种人的想法,所以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小绿冷冷的说,“我都不可能理解杀掉自己无辜的同族和孩子的做法,该死的,你这家伙想把肥鲢鱼一族带入深渊,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你们的死,”新党首领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对肥鲢鱼一族有好处。”
“我看不出来有何好处,”大个子肥鲢鱼这样说道,“恐怕只是对你一个人有好处,不是吗?你这个心理有问题的怪物,随随便便就给人安上叛逆的名头,然后喊打喊杀,你真的理解过别人吗?你知道别人有什么无奈?有什么痛苦?”
“我不需要理解,”新党首领轻声的说,“族群需要安定,需要秩序,而你就是挑战秩序,挑战安定的那个人,你带人杀死了上一任首领,如果我对你的都出现不闻不问,任由你大摇大摆的走在肥鲢鱼一族的族人面前,很快就会出大问题。”
“会出什么大问题?”小绿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时候,他真的有些被新党首领的话吸引了,我带恩人来杀掉上一任首领是为了给我妻子报仇,跟这家伙有什么关系?
“反对我的人会借此攻击我,然后拉帮结派,”新党首领说道,“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权利铸成牢牢一块,释放你儿子会让这一切付诸东流。”
“你把权利全部抓在自己手里,”小绿死死的盯着新党首领说道,“然后你就可以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是不是?”
“所以我说你不懂,”新党首领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永远也不明白,我们的族群正面临着怎样的问题,大河流域在发生剧变,两位王者在争锋,肥鲢鱼一族作为仰人鼻息的存在,必须要牢牢的抱成一块,然后才能在夹缝中生存,集权的好处就是,可以指哪打哪,目标明确,大河流域的剧变就好像一场猎杀游戏,在这一场游戏里,只有那些执行力最强大,目标最明确的种族可以幸存下来。”
“这都是你专权的借口,”小绿冷笑着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你想杀一群无辜的人,想把一个无辜的孩子送到刺刺球上打滚。”
“我再跟你说一遍,”新党首领面无表情的说,这时候,他手中的钩镰枪已经能一次挽出五朵枪花,“如果杀了我亲娘能带领肥鲢鱼一族走向强大,我愿意那么做。”
“我也再说一遍,”小绿直勾勾的瞪着新党首领,“你是个畜生,别说那么多了,来吧,我要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事实上,这个时候,他还没找回自己全部的力气,周围的喊叫声让他感到四肢发软,然而,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他只想用自己手中的巨盾把新党首领砸成肉酱。
新党首领微微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说,下一刻,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了一下。
没有任何迟疑的,两人朝着对方走去,新党首领脚步很小,很谨慎,小绿却大步流星,黄金巨盾被他抓在手中,他侧身逼近新党首领,黄金巨盾护住了身体绝大部分。
“哈!”
忽然,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四米的时候,新党首领大喝一声,然后,他猛的向前突进,脚步快的不可思议,他在一瞬间逼近小绿,手中钩镰枪骤然刺出。
举盾,挡,反击,小绿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如行云流水一般,这是他在心中演练无数次的动作,这时候,面对新党首领那如毒蛇般骤然刺来的狠厉一枪,他终于将心中早已演练好的招式用了出来。
举盾,挡,反击!
当!
钩镰枪刺在黄金巨盾上,发出轻轻的金铁交击声,小绿往后蹬出一步,手中巨盾悍然推出,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盾牌上传来的阻力,很小,只有一点,那就是枪尖,电光石火一般,这个念头闪过小绿脑海。
接下来,他只要再度用力猛推,钩镰枪枪尖要么从盾牌上滑过去,要么就会被他推开,然后,他就能逼近新党首领,而只要逼近新党首领,钩镰长枪的威力就去了一大半,接下来,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大力和盾牌的坚硬来拍倒新党首领。
然而,当他真的用力往前推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那枪尖既没有在盾牌上滑过,也不曾被他推的后退,相反,一股绵软的力道从枪尖上蔓延开来,恍如一团棉花,将他的盾牌整个包裹起来,一瞬间,黄金巨盾仿佛失去了重量。
怎么会这样?小绿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他当然知道这就是新党首领引以为豪的那种劲力,然而,究竟是怎样的劲力了?有什么用了?
“化劲是一种奇异的劲,”老鳟鱼是这样告诉他的,“尤其克制你的蛮力,我年轻时曾游荡大河上下,斗过不少擅长各种劲力的高手,新党首领的那种化劲应该是其中最为诡异的,据他自己所说,他的劲力有接化发三种,各有各的用处,具体如何接化发,倒也不甚清楚,不过,从他以往的战绩来看,他对付那些空有蛮力而无技巧的家伙很有一套,黑鱼那家伙年轻时在他手上吃过大亏,当然,后来黑鱼跟了陛下的父亲,发了迹,能动用的资源太多,所以修为超过了他。如今么,我看他不可能有黑鱼的实力,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谨慎,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黑鱼是陛下父亲,也就是古龙王手下的头号大将,据说在五年前天空和陆地的强者一起进攻水底宫殿的时候,那家伙以一敌二,干掉了一头大黑熊,又把另一头大黑熊吓傻了,那样的高手,都曾被新党首领打败?
从那时候起,他都在思索如何对付新党首领,然而直到现在,他也没想出个法子,真正的问题在于,所谓化劲乃是一种神秘的劲力,根本没有详细的资料,除了实战中小心翼翼的试探,别无应对之法。
这时候,黄金巨盾陷入那种奇怪的绵软的劲力之中,小绿心中不由一惊,这是接?还是化?还是发?该死的,怎么会有这种体术!
想起老鳟鱼的警告,他立刻谨慎的往后退,先试探,他告诉自己,弄清楚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
他往后退,却又感到一股力量粘在盾牌上,不断的将盾牌往后拖。
这是怎么回事?小绿震惊了,新党首领的劲力能把他的盾牌挡住就算了,竟然还能把他的盾牌吸过去?这算什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那股吸力竟然渐渐的大了起来,小绿当机立断,用力将黄金巨盾往后拔。
然而,那股力量不知为何,竟然越发大了,小绿心中也越发骇然,终于,他再也忍不住,用尽全力往后拔那盾牌,忽然,他听到新党首领轻笑道:“倒!”
不好!这是小绿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下一刻,一股沛然大力从对方的枪尖上涌出,直撞在小绿的盾牌上,这股力量大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小绿像是在面对一座轰然砸落的大山。
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小绿被那股力量打倒在地,他那庞大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往后倒去,仰面朝天的一刹那,他听到新党首领的脚步在右面响起,没有任何迟疑的,小绿将黄金巨盾挡在右面。
“轰!”大个子肥鲢鱼的身子砸在地上,下一刻,黄金巨盾上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挡住了,小绿心想,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
新党首领的刺击很轻,接下来,小绿准备起身,然而,忽然一下,盾牌上又传来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像是有一只温柔的小手在按着盾牌。
这股力量真的很轻,然而,当小绿试图起身的时候,这股力量却发散开来,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推着盾牌,小绿压力大增,他挣扎了一下,没起来,又挣扎,这一次他用尽浑身力气,忽然一下,那股力量竟然就消失了,小绿猛的从地上弹起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收力,于是,他急促的向前迈了几步,身子再度向前倾倒,最后他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该死,小绿心想,这家伙是会邪法吗?为什么会这样?这哪里是打斗?他分明是在玩弄我!
“嗖!”
后方,一缕寒风骤然袭来,小绿后背一凉,下一刻,他不顾一切的转身,同时将砸在地上的巨盾摆到身后……长枪在盾牌挡住他整个身子之前刺进来,钩镰枪的枪尖在一瞬间刺破他的皮肤,小绿只觉肋下猛的痛了一下,没有任何迟疑的,他将手中的黄金巨盾猛的推了出去。
长枪刺入一寸左右,没有再深入,盾牌往前飞,撞在钩镰枪的镰刀上,钩镰枪往后缩,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小绿心中一松,然而,钩镰枪又以更快的速度刺了进来,这一次镰刀朝着上面,原来新党首领只是将钩镰枪转动了一下。
这时候,小绿人在地上,眼看盾牌已经无法挡住这一刺,他立刻用尽力气翻动自己那庞大的身子,长枪在他肋下擦过,带出一道寸许深的伤口。
他在地上滚了半圈,新党首领大喝一声猛的追击上来,手中钩镰枪再度悍然劈下。
好厉害,这是小绿心中唯一的想法,新党首领的体术像是某种具有神奇力量的戏法,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打倒在地,节节败退,随时都有败亡的危险。
“哗!”
尽管小绿躲闪的已经极快,新党首领这一刺还是在他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狂飙出来,高台下的观众开始大吼大叫,他们都想我死,小绿心想,身上的伤口,还有周围的环境,无一例外的吞噬着他的力量。
“让我惊讶的是,”新党首领收回钩镰枪,枪上的钩镰再度划过小绿的身上,短短的几个呼吸,小绿身上已经多出四道伤口,幸好他这时已经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爬了起来,新党首领一点战机都不愿浪费,飞快的冲了上来,钩镰枪再度递出,“你这家伙的身子如此臃肿就算了,竟然还能如此灵敏。”
如果这也算灵敏的话,小绿心想,这时候,他正在飞快的后退,同时转弯,校场的高台是圆的,他在倒着转圈圈,借此躲避新党首领的进攻。
“懦夫!”下面的观众大喊着。
“胆小鬼!”
“河神判定你有罪啦!”
我没有罪,小绿一边退,一边这样想着,如果河神判我有罪,那就是他判错了。
河神,对了,河神,给我力量和智慧吧!不对,只给我智慧就行了,我的力量已经够大,只需要智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脑子还能动这么多念头,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线灵光。
力量,是的,我不需要力量,因为我的力量已经足够的大,不管新党首领有多厉害,他的力量绝不可能比我大那么多……
他想到那朝他袭来的,仿佛大山崩塌的恐怖力道,为什么他有这么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