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时分。
感觉到这场爽灵嫁接不会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庄云先告罪去县衙办案,剩下几人闲来无事,便围坐在院中闲聊打屁。
换了女尸身体的灰晓舒还在适应之中,小月偷偷问了问灰晓舒怎么回事,灰晓舒只是摇摇头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结果换来小月一个大大的白眼。
风水先生李四福在这沁黄周边都挺出名,庄正德有所耳闻,这会儿闲来无事,庄正德便跟李四福攀谈起来。
先说了说这婚姻大事,李四福要来二人生辰八字推算一番,得出的结论跟白崇文差不太多,同时也让庄正德要小心行事,似乎是有些血光之灾。但仔细推敲,又不得其终,所以只能提醒一番。
看来婚姻一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庄正德便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既然不能先成家,那就只能先立业。李四福毕竟也是四十来岁的人,对于立业一事有十足的见解,庄正德便缠着李四福讲讲以后的规划。
其实李四福这么多年也是跑单帮,外甥狗蛋马马虎虎可以算半个徒弟,不过狗蛋受了毛鬼神的害,搞的这身风水术学眼看就要没了传人。
二人聊的热火朝天,庄正德了解到李四福对于风水一事的理解和学识十分深刻,甚至对于历朝古董鉴别也十分熟悉;同时李四福也了解到庄正德解决过几件棘手的灵异事件,在太州府也有一定的人脉。
这一顿话赶话,庄、李二人一拍即合,决定等沁黄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便一同前往太州府,合伙开一家古董铺子,顺便还可以帮人看风水、除邪祟。
话不谈不开,事不聊不顺。庄正德觉得李四福这人也算是十分对胃口,虽然老大哥年龄长自己一轮还多,但对于为人行事方面,确实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不由得又想起胡不来此人,庄正德唏嘘不已,便趁着此时跟李四福讲了讲胡不来的前前后后,本想着李四福也会对此人嗤之以鼻。结果李四福听完,只是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仅凭这一句话,庄正德还是无法判断李四福对于胡不来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可一番追问李四福只是摇头并不多说。
后来实在逼着没办法了,李四福摆摆手说道,“庄老弟,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十分中肯的评价。”
“在事情没有结果的时候,永远都不要被自己的双眼蒙蔽。”
“你也说过,胡不来此人父母双亡,这么多年单枪匹马混迹江湖。如果真有攀附权贵的想法,怕以此人的一张好嘴,早就飞黄腾达。”
“可你再想想,你所说李一先一事,紧接着胡不来就玩这么一出,你是否想过,胡不来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说罢,李四福甩了甩袖子,起身在院子里踱起步来。李四福希望这个老弟能仔细琢磨自己言语中所要表达的含义。
先入为主的主观判断,总会有失误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什么人,都还是需要一个前前后后完整的断定。
古人常说,盖棺定论,指的就是一个人的是非功过,到死后才能做出结论。李四福毕竟也是老江湖,虽然没有见过胡不来此人,但对于庄正德这种带有偏见的看法,还是不能十分认同。
这些话里的个中含义和胡不来的此番举动,庄正德都没有完完整整的思考过,直到听完李四福这番话,庄正德才突然感觉醍醐灌顶一般。
事情还未发展到最后,庄正德就偏激的认为胡不来此人实属小人,确实是有些着急。虽然认同李四福这番话,但庄正德也是个固执性子,表面上还是没有认同李四福的说法,只是坐在一边独自叹气。
实在是怕这二人再聊下去就得翻脸,小月赶紧截了话题,将李四福拉回座位,继续说起古董铺子一事。
午饭和晚饭白崇文都没有出来吃过,只是在天快黑的时候出来要了两盏油灯。
子初之时,庄云已经犯困,毕竟是年纪大了,给庄正德吩咐一声便跟众人告罪回屋先休息去了。
看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庄正德便安排小月、灰晓舒还有董丽回房歇息。出来之后四个大男人合计一番,决定分成两队人马,分别把守前后半夜,以防突发状况。
入秋之后,沁黄昼夜温差很大,这会儿已是冷的几人有些哆嗦,庄正德一看也没个取暖物件,便从后厨取了两坛子汾酒出来。
庄云一大清早就听到屋外几人压低声音正在说话,还以为是白崇文已经出来,披着衣服开门一看,四个大男人脸蛋红彤彤,在院中一边打着摆子一边聊天。
“你几个一晚上没睡?白崇文还没出来吗?”
“爹,还没出来。我四人感觉有说不完的话,竟是坐在院子里头聊了一夜,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况。后半夜时候白叔叔出来续了续灯油,又进去客房,到现在都没个动静。”
四个大男人,一整夜,谁也没有困意,只有酒和故事。
实在是担心这几个人熬出个好歹来,庄云赶忙去后头叫醒老厨子,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南瓜汤面出来。
匆匆吃过汤面,驱了寒意没了睡意,庄云也抽起旱烟陪着大家一起等候。
从昨天白崇文进了门儿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个时辰,大家免不得都有些担心。
一来是白崇文年事已高,二来,这嫁接爽灵一事,想来都觉得其中艰难险阻不可描述。
日上三竿的时候,院中已经男男女女站了七人,庄正德已经忍不住想要推门进去瞧瞧情况。
吱啦……
客房门从内推开,一袭青衣的白崇文一脸疲惫,静静站在门口。
院中落针可闻,庄正德等人屏住呼吸,都等着白崇文先开口说话。
抬起双手狠狠揉了揉脸蛋,白崇文掷地有声说了两个字:事成!
庄正德正准备欢呼,这才想到人家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赶忙捂住嘴巴。李老汉向前走了两步,颤声问道,“白老哥,狗蛋儿他……”
“以后四海就是狗蛋,狗蛋就是四海。”白崇文深深作揖,“老李,狗蛋儿他,安静的走了。”
虽然李老汉对于狗蛋的事情,早就在心中有了准备。可真的亲耳听到结果的时候,李老汉还是没能忍住,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任是心再硬的男人,也无法接受这一幕吧。
李四福没了主意,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自己可怜的姐夫,只能陪在李老汉身旁,低头沉默。
“爷爷,里头那个哥哥睡着了?门外这个大叔为什么要哭?这两个大叔好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延四海已经藏在白崇文身后,探出脑袋怯懦的低声问话。
二李听到延四海的声音,都忍不住抬头瞧去,眼前的孩子,就是那个缺少爽灵的孩子。
同样,也是那个新的狗蛋。
生死轮回,便是如此。一个生命的凋谢,同样是另一个生命的绽放,狗蛋走了,可走之前,也让这个傻傻的小少年有了新的开始。
李老汉一言不发,呆呆的起身看了一会儿延四海,觉得这个孩子哪哪都像自家狗蛋。
默默擦干脸上的泪水,李老汉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四海,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狗蛋,好好活下去。”
说罢,李老汉默默进了客房,将狗蛋一把背到自己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狗蛋冰凉的身体。
“儿子,走吧。爹,送你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