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少秘密,此时此刻的他,都不再给自己留点滴活路。
“张——守——鱼!”
汉阳造又凄厉大吼了一嘴。
“王施主,俺在!俺在!”
张守鱼带着哭腔回应着。
“帮我照顾好二爷,给他养老送终,算我求你了!”
“好!”
“帮我找到春梅,按我给你托付的后事去做!谢......呜呜呜......”
话还未喊完全,汉阳造的嘴巴便被虫子完全阻塞了。
这个身高九尺的莽汉,此时此刻选择了最为壮烈的死法。
他硬生生拽起两块巨鼎残片,随后顶着虫潮往前发足狂奔,用自己变态的血肉与之正面相抗,没过多久便跑出了十几米远!
而汹涌祸乱的虫潮,此刻也有一大批调转矛头,开始朝着汉阳造的方向围聚啃噬,瞬间将他包裹成巨大蜂巢般的血红怪物!
张守鱼瞬间明了,汉阳造这是准备牺牲自己,用自己的命来引走虫子,给大家换一条机会渺茫的生路!
不知名的血虫子皆为寄生体,按照司徒零所说那般,它们一直在选择更加有利于寄生的肉身,而拥有“半身青兽”之称的汉阳造,的确是众人里最好的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
一时间,张守鱼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清楚汉阳造为何这么做,只是他有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艰难扭头回望,此刻洞内的虫子已经纷纷退去。
毕竟发现了更加美味的肉身,它们自然要趋之若鹜。
以往以精致著称的司徒零,此刻已经浑身腌臜不忍直视,不过让张守鱼稍感意外的是,相较于其他人,他的伤势竟显得最轻!
嗯?
难不成说,这群血虫子不爱吃他的肉?
除他之外,其余众人此刻都各自缩在角落,面前都死死抓着巨大的青铜残片。
盛装人头的巨鼎碎裂后,残片可谓到处都是,只不过虫潮数量庞大,很显然他们都九死一生。
张守鱼从没下过墓,他只是听说下墓遇邪菩萨难救,却没成想仅仅这一遭,就近乎导致了四大派精锐近乎全军覆没的下场!
“造哥......”
又咳了一口浊血,张守鱼回望汉阳造远去的身影,这也是他第一次学着别人,这样呼唤他的名字。
那个巨大的“蜂巢”还在屹立,像一座值得信赖的巨大山峦。
张守鱼挣扎着坐起身子,四周还有不少虫子,张守鱼随便抓起一只,攥紧拳头将其瞬间爆浆!
他恨!
等一下......
张守鱼忽然注意到了什么,随即好似是有所发现一般,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喜悦神色。
“难不成说......”
张守鱼静静感受了一下自身伤势,除了刚刚被重物砸到背部的剧痛外,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貌似没有一丁点被虫子啃噬的伤痕!
挥手,张守鱼立刻抓了几只虫子,将其丢到自己刚刚吐出的浊血上。
吱吱呜呜!
吱吱呜呜!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虫子,乍一接触血便剧烈挣扎,不断蹬腿鼓荡翅膀,好似那不是一滩浊血,而是能要它性命的瘟神!
见到此状,张守鱼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抓起身旁一把枪杆子,当做拐杖撑起身子便往外猛冲。
我滴妈,真他娘的疼啊!
刚刚被巨鼎碎片猛拍,即便张守鱼身子骨硬朗,一时半会也有些扛不住。
不过相比于眼前形势,这些还都是鸡毛蒜皮。
“小道长......你要干嘛?”
背后传来司徒零的呼喊,可张守鱼根本没空听。
汉阳造距离自己其实不远,满打满算也就走出十几步的距离,可对于重伤脊柱的张守鱼来说,这十几步也恍若天堑鸿沟。
“造哥,造哥......一群畜生,统统给道爷滚开啊!”
张守鱼总算挪到了汉阳造附近,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巨鼎碎片,直接将自己左侧手臂划出一道巨大血口子!
“来啊!来啊!有能耐就来啊!”
此刻的张守鱼状若癫狂,他发疯似的举起手臂,任凭淋漓鲜血到处滴淌,就这般直挺挺的将手臂【戳】进包围汉阳造的虫巢之中!
轰!
上一刻还纠着汉阳造死死不放的血虫子,乍一接触张守鱼的血液便陷入混乱,进而慌不择路疯狂逃窜,一瞬间好似退潮一般蔚为壮观!
被虫子包围的汉阳造露出人形,张守鱼鼓起剩下的力气猛扑过去,一下子便趴到了他的后背上。
“张道长!你做啥子,你咋不听我的话!”
汉阳造此刻满身咬痕,整张脸也好似长了麻子一般狰狞可怖。
张守鱼的突然到来令他惊愕,双手下意识想将他推回去,却忽然意识到了虫潮的异样。
“这......这是?”
张守鱼没空跟他多说废话,直接用巴掌糊了汉阳造一脸,进而忍着钻心剧痛,将血口子流出的血液抹遍汉阳造全身。
“造哥,咱都不会死的,它们怕俺,怕俺哈哈哈哈......”
失血过多的张守鱼脱力跪倒,汉阳造也近乎力竭,被张守鱼一拽也蹲了下来。
远方,溶洞内幸存的众人都在往这边看。
他们的眼神各有各的复杂,不过有一点是统一的。
此刻他们眼中的张守鱼,已不再仅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而是比阎王爷还恐怖几分的神秘存在!
不管怎么说,一场生死危机,最后因张守鱼而彻底化解。
“下了那么多墓,总是嚷嚷着流血破煞,今儿算是瞧见了,这才是真正的流血破煞啊。”
一向冷淡的吴锋忽然感慨一嘴。
在他身旁的祖玄门成员闻言皆保持沉默,唯有李娅望着张守鱼的方向,眼眸深邃不晓得在算计什么。
这一役张守鱼的确是太累了,失血过多令他昏昏沉沉,没过多久便彻底晕厥了过去。
张守鱼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经回到了溶洞里。
四周全是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听起来好似某处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
“醒啦。”
燕子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张守鱼挣扎着坐起身子,刚刚危机时刻他毫无顾忌,此刻有了片刻安宁,才发现自己的伤势竟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你先别动,我扶着你,一点点慢慢起身。”
不得不说,燕子照顾人很有一手,这姑娘不光有医学知识,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者医心。
这种医生,在任何世道下都不多见。
“你的脊柱有大面积挫伤,我医术不精,这里又没有设备,不能给你看得彻底。”
“没事的,估计没骨折,不然我动都动不了的。”
张守鱼朝燕子挤出一抹微笑,搞得燕子一阵脸色潮红。
“你呀就是太逞强了,不过你这身子骨也着实奇怪,若是换做旁人,恐怕直接就瘫了,这里是抗生素,还有一些抗寄生虫和过敏原的药物,你吃点吧。”
“不了,那些虫子奈何不了我,别浪费分给大家吧。”
张守鱼说完便一阵咳嗽,他缓缓四顾,发现大家最起码都还活着,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司徒零此刻正坐在他对面,一只胳膊好似折了,缠着绷带弯成直角,另一只手缓缓梳拢着杂乱的头发,可无论怎么弄都没办法再弄回三七分,这让这位副官大人很是郁闷。
乾二爷正在被汉阳造照顾着,见张守鱼醒来朝他咧嘴一笑。
这老叟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不过浑身上下全都是狰狞可怖的伤口。其余人也都差不多状况,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命保住了,这就是最大的福泽。
燕子其实也被咬了很多处,张守鱼能看出她一直在忍着疼痛不说,估计是怕步南栀担心吧。
据燕子跟张守鱼描述,他已经整整昏迷了五个小时。
在这五个小时里,李娅带着女子先弄好了伤口,随后又将军刀放在火折子上烫红,开始为一众爷们清理虫子的啃噬伤。
这种虫子极为凶猛,许多半截身子都钻进了皮肉,若是硬【拔】只会适得其反。
张守鱼从地上捡起一只瞧看,发现这玩意浑身都是倒刺和鬣毛,经验丰富的土夫子自然不会莽撞,用高温消过毒的军刀割断挖取的确最佳。
“我跟你说张哥哥,二爷和拐子常的伤势最重,浑身上下都是咬痕。刚刚步姐姐是让他俩脱【光】身子再清理伤口的!”
燕子凑到张守鱼耳畔说悄悄话,还详细跟张守鱼描述了乾二爷有多么娇羞。
张守鱼听得哈哈大笑。
“这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啥子节操可丢的呢。”
“我能理解,乾二爷从前年轻时候就是个体面人,不奇怪的。”
燕子言罢指了指洞外,张守鱼顺着她的手指,发现洞口处有不少淋淋洒洒的血迹。
“这......是我的?”
张守鱼指了指自己,燕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张哥哥,大家也都是迫不得已,毕竟你也知道,你的血能避开那些要命的虫子,所以......所以刚刚司徒副官就扛着你在洞口......放了点血。”
“放了一点血?”
张守鱼闻言哂笑。
他不是在怪燕子睁眼说瞎话,也理解这都是必须之事。
只不过这事儿是司徒零做的,他心里就有股说不出来的古怪感受了。
想到此处,张守鱼抬起脑袋看向司徒零。
“司徒施主。”
“小道长,醒啦。”
司徒零见张守鱼唤他,略带虚弱的回了一嘴。
“嗯,多谢司徒施主照拂,已经好差不多了,俺看司徒施主这身子骨也很不错啊,简直不比造哥差半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