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贯?
张守鱼盯着生死簿,一时间不晓得是真是假。
面前的老叟依旧在循循诱导,他将判官笔递给张守鱼,随后便在他身旁阴测测的发笑。
“来吧,把你三叔划掉,一切痛苦都会烟消云散!”
“俺划......俺划你姥姥!”
张守鱼不晓得哪来的勇气,可能是身处绝境带来的绝望,他一把掰断了那根判官笔,随即当着黑衣老者的面,将那本生死搏启齿咔嚓撕成了粉碎!
“俺的命你管不着,俺死便死了,你也得跟俺下去!”
张守鱼状若疯癫地一把薅住老者衣襟,随即将他死命往船外拉扯。
老者似乎从没想过张守鱼会暴起发难,一时间手忙脚乱慌慌张张,还真差点就栽下船去。
“反了天了,你想死老夫就成全你!”
老者此刻脸上青光毕露,他反手一把薅住张守鱼,似乎也想将他拖到黄泉黑水中淹死!
一老一少在梦境里生死对峙,滚滚黄泉也因此而翻涌不息。
没过多久,一串异响传来。
咕噜咕噜!
咕嘟咕嘟!
张守鱼定睛细看,发现发声处正是那些白色的骷髅头骨。
聚拢在古船四周的骷髅头骨全都活了过来,它们嘎巴嘎巴的活动着上下牙床,腐绿色的牙齿在惨白月光下摄人心魄。
咯嘣!咯嘣!咯嘣!
无数骷髅头骨开始疯狂啃噬古船的船板,上下嗡动的下颌骨荡起层层黑色水雾,远远望去好似一群饥肠辘辘的食人鱼!
张守鱼被这场景吓呆了。
他根本不清楚这是咋回事,这个梦从开始到现在似乎都不由自主。
他仅仅只能作为一名看客,去静静看着一切的发展,去身临其境般感受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快感!
骷髅头骨的啃噬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将木船啃掉大半。
船体摇摇欲坠,老者大半身子都进了水,船体飞速旋转往下栽倒。
“啊——”
老者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张守鱼可不想跟他一起做溺死鬼,当即朝着岸边的方向退走,谁知这老叟心有不甘,在绝命中硬生生薅住了张守鱼的一只脚掌!
“我下黄泉九幽,你也得跟我下去!”
张守鱼吓得肝胆俱裂,他不断踢打着老者的枯手,可那只手好似钳子一般不可撼动。
随着张守鱼不断往岸上蹭,老者大半身子也跟着上了岸。
此刻古船已经彻底消失,乌鸦飞走了,骷髅头骨将每一块船板都啃噬殆尽!
饥不择食的头骨们毫不满足,它们瞄上了老者的肉身,一时间无数张狰狞大嘴一哄而上,瞬息将老者的下半边身子全部爬满!
这场面可谓惊世骇俗,张守鱼看得面色煞白,可好在是有了头骨作祟,老者总算脱力松开了手掌。
一声声愤恨与不甘的咆哮从老者口中传出。
老者的下半身已经一片模糊,滚滚浊血冒着热气在四散飘荡。
他像发疯似的不断抓挠沙地,两只手掌的指甲已经全部崩坏,可无奈骷髅头骨对他积怨极深,此刻根本就没给他丝毫活路!
张守鱼吓得瘫在沙地上,面前是一个不断往后落水的老者,两只手掌在沙地上划出数排狰狞的血道子!
噗通!
黑衣老者最终还是落水了。
无数死人头骨汹涌上浮,围聚在老者四周不断下口,密密麻麻好似一群沸腾的大马哈鱼!
老者濒死的眼神充满绝望,可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撕成粉碎!
滚滚血肉冒着热气,掉进水里又浮上水面,好似一大锅刚刚新鲜出炉的麻辣羊杂碎!
老者绝望的头颅还在冒泡哀嚎,死人牙床咀嚼骨骼的清脆声振聋发聩!
他每一根肋条上都挂着无数脑袋,张守鱼不忍再继续看了,此刻的他心绪杂乱无章。
“不——”
眼皮猛地睁开,张守鱼突然惊醒。
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这个噩梦做得异常真实。
张守鱼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毕竟刚刚那个梦,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他不晓得那些骷髅头骨为何要帮他,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是自己死去的亲眷。
毕竟这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梦中说他还有一位远房三叔存世未死,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贯。
张守鱼反复嘀咕了几遍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
汉阳造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张守鱼抬头看了看他。
“俺睡了多久,造哥?”
“我也不记得了,现在看这些还有啥意义?”
汉阳造在张守鱼身边坐下。
张守鱼放眼四顾,整个溶洞里漆黑一片,除了汉阳造提着一只手电,其余人早已将手电筒关闭了。
死寂。
压抑的气氛无处不在,看来绝境依旧是绝境,没有一丝一毫进展。
“小鱼儿,你刚刚说老贯,是啥意思?”
“造哥,你认得他?”
“若是咱行当里的老贯,倒还有过几面之缘。”
汉阳造从怀里抽出两柄军刀,一边默默擦拭,一边继续开口。
“老贯是个散家,所谓散家,指的是不投靠四大门派,自己走活下墓的家伙。”
汉阳造怕张守鱼听不懂,异常贴心的帮他解释说明。
“像他这种散家一般都不招人待见,毕竟许多大买卖都非一人可为,散家大多不管不顾,经常也会坏了行当里的规矩,可这老贯却不大一样,这家伙不光守规矩,还异常专业,就是比之二爷也不遑多让,因此我们河神龛也带他走过几次活儿。”
汉阳造说完看了看张守鱼。
“咋地,你跟这老贯有关系?”
“没......就是随口一说。”
张守鱼不是想瞒汉阳造,实在是怕自己解释不清。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梦呢?
“行,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小鱼儿,造哥跟你说个事。”
“啊?”
从刚刚汉阳造走过来,张守鱼就感觉到他神色郑重,此刻的他亦是面庞严肃,一点也不像寻常时分。
“小鱼儿,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还能活下来,我之前交代给你的后事,你还得帮我办了。”
“哪里有那么多假如啊,造哥。”
若是换做其它时候,张守鱼还会信服几分,可眼下他早已心灰意懒。
“你先别管那个,再有......若你当真活下来了,而我死翘翘了,今后你得答应我加入河神龛,好好帮我孝敬二爷,给他养老!”
“造哥,你这是......”
张守鱼听出了不对劲,可却完全搞不懂汉阳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听我说完小鱼儿,若今儿咱一块死了,到了黄泉路上一起做兄弟,若是你活下来了,今后就别俺俺的叫了,你好歹也是个道士,得学着司徒副官那样斯文一点。”
汉阳造朝张守鱼笑了两下,手中的军刀也擦拭完毕,寒光摄人!
张守鱼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他瞥了两眼汉阳造的刀。
“造哥,你......要做啥子?”
“小鱼儿,刚刚你还没睡好,再睡一觉吧!”
张守鱼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汉阳造忽然手肘落下,砰地一声砸在张守鱼的后脖颈上!
张守鱼眼前一黑,彻底软倒在汉阳造怀里。
汉阳造见状也不耽搁,一把背起张守鱼,随后又用登山绳将二人紧紧绑在一起。
做好这一切的汉阳造双手持刀,缓缓朝洞外走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
司徒零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处,其余人见状也都看了过来。
“等死不是我的风格,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搏!”
“你要背着他攀岩?”
司徒零瞥了一眼汉阳造的军刀,一下子便想明白了个中关键。
“不错,这两把巴克653夜鹰平刃,厚度与韧性俱佳,全都是米国的硬货,承载我俩的体重完全不成问题!”
汉阳造说着指了指上方。
“从这里到上方的索桥,大概垂直距离有十二三米,完全在我体能范畴内,二爷身子羸弱经不起折腾,我只要撑到三分之二处,就有能耐将张道长丢回到吊桥上,到时候等他醒过来,把身上的登山绳子顺下,我们就全都能活着离开!”
“胡闹!军刀没你想象中那般坚韧!”
司徒零闻言厉声制止。
“造哥,按理说你跟我非亲非故,我是敬重你才跟你多说两句,你根本爬不到上头,就算军刀能扛得住,你带着一个大活人攀岩,万一有丝毫闪失,都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我都知道,可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看着大家在这里饿死烂掉,嗯?是你把我们带进来的,现在少在这里说这些无用的风凉话,司徒副官!”
汉阳造一把撇开司徒零,下一刻直接龙行虎步一个纵越,咔嚓一声双刀戳在洞壁的山体上奋力攀援。
开始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乾二爷被燕子搀着走出洞口,一双双眼珠子死死盯紧上方,盯紧那两个承载着全体希望、在滚滚热流中不断晃荡的家伙。
这可不是简单的攀援,即便汉阳造经验丰富,可山体的借力点是不可捉摸的。
再者说此地气候异常,山体岩石的坚韧程度也未事先探测,一旦有任何一脚踩空,亦或是线路选择出错,等待汉阳造和张守鱼的结果就只剩跌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