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零说得言辞凿凿,张守鱼能看出他真得怕了。
毕竟眼下不是善地,若他们当真把司徒零丢在这里,就算他再有头脑也无济于事。
特别是兵荒马乱的年月,人命如草芥,更别说在这深山老林里随便杀一个人了。
“来来来,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去看,事情眼下比我们预想的更加棘手!”
司徒零摆出一副热络模样,走在最前方给大家带路。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众人对司徒零的信任已经不复存在。从前那种对司徒副官的尊崇烟消云散,这对张守鱼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
张镇山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张守鱼,在这个世道上混日子,自己可以没什么朋友,但千万别让对你有威胁的家伙有太多朋友。
司徒零能感觉到大家的冷漠,不过眼下他除了满脸堆笑外,确实也做不了更多。
“诸位,我其实一直在想,日本人为什么要占据这里,又为何后来要放弃这里,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路上,司徒零问众人。
“老朽以为,此地墓室结构宏大隐秘且世所罕见,古人智慧不可揣测,用来当做现成的地下工事再好不过。日本人在奉系地界上搞动作,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乾二爷还算给司徒零面子,司徒零闻言亦缓缓点头。
“二爷说得不假,说白了日本人图省事又能好办事,可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为何这么见不得光?又非得偏偏在这大墓里进行改造?要知道地上也有合适的地方,东北的深山老林多了去了。”
司徒零又提出一个疑点,杨彪闻言也马上接了一嘴。
“这还用想?肯定是牵连到了墓中的东西,不然你会把俺们引到这儿来?”
“彪子这话中听,依我看也是这样,不管你们奉系和日本人有啥子合作,反正能不嫌麻烦在这里改造寄居,那这里就一定有他们必需的地利因素!”
汉阳造附和了杨彪一嘴,这大汉虽莽撞却不傻,必要时脑子还是灵光的。
说着说着,众人已经走到了其中一间耳室门口。
“诸位刚刚说得都有道理,我其实也一直在思考所谓的“地利因素”,因此刚刚才自己来这边看了一圈,果真让我发现了不少端倪。”
言罢,司徒零让大家将手电集中起来。
众人依言照做,霎时间手电光充斥了面前耳室。
张守鱼瞬间便看到了白花花的瓷砖墙体,手电光打在上面刺目晃眼。他赶紧摘下夜视镜,不过接下来看到的景象,的确让他再次感觉到极不简单。
“奶奶的,日本人到底将这个大墓动了多少啊!”
杨彪狠狠骂了一嘴。
越有价值的古墓,土夫子越是珍而重之。眼下日本人如此大规模改造,在土夫子眼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张守鱼倒是还好,他缓缓走进耳室,环目四顾。
此刻的耳室已经不再古旧,陶瓷墙壁,破碎的吊灯,怎么看都像是废弃医院的操作室,亦或是某些科研机构的实验室。
“这简直太违和了,我......接受不了。”
杨彪越看越气,没有往里走,而是躲在外面抽了根烟。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很凝重,张守鱼忽然发现,除了手电光线外,这间屋子里竟然有些别的光亮。
不是灯光,光源来自耳室中央的一个巨大容器。
容器像一个巨大化的婴儿试皿,在它旁边有一道门,连通着隔壁的耳室,很显然是被日本人凿通了。
两个耳室之间还镶嵌了一块玻璃窗子,站在另一个耳室,可以随时观察到这边的一切细节。
张守鱼所处的耳室内没有坐的地方,倒是隔着玻璃看向另一侧,能看到一些散乱的仪表,和一张简易的办公桌。
桌子上有一盆早就枯死的植物,还有一些散乱的笔记,和倒翻的干涸墨水凝块。
张守鱼将视线缓缓收回,司徒零示意大家在玻璃容器前聚拢,很显然他刚刚说的“一定会感兴趣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
张守鱼定睛细看,巨大玻璃容器内是一株散发幽幽夜芒的植物。
“诸位,这是单子叶科,高度三米,花冠直径一米三。”
司徒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做着严谨的调研汇报。
“看着咋这么像东北扒皮的黏玉米哩?”
汉阳造嘀咕了一嘴,不过他这句比喻还挺神似。
“这花蕊咋这颜色,是不是还没熟透?”
燕子天真烂漫,指了指花心问了一句。
张守鱼也观察到,这玩意的花蕊呈沙丘状,偏紫色,鼓鼓囊囊的。
“诸位也见着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这东西我若猜得不错,应该是......”
“泰坦魔芋!”
汉阳造不等司徒零说完,便面带惊异得嚷嚷起来。
“造哥,没想到你见识如此广博。”
司徒零有些没料到,当即向汉阳造投来刮目相看的目光。
“嗨呀,我其实是想买个菜谱,结果不太认字买成了啥子科普书,里头就有这东西,好像是印尼那嘎达产的,什么苏门答腊,听说这玩意嘎嘎臭啊,嘎嘎臭!”
汉阳造说得绘声绘色,张守鱼被他逗得轻松不少,可司徒零却神色郑重起来。
“造哥你说的不错,不过这种臭可不是简单的臭,而是......尸臭!”
“你说啥子?”
汉阳造闻言一愣,听到这话的众人也都笑不出来了。
“乾二爷,您见多识广,应该见过这尸花吧?”
司徒零将话柄投向乾二爷。
尸花......
乍一听闻此二字,张守鱼不由得浑身一颤。
“《山海经》里讲过这玩意,祖上管这东西叫尸香魔芋,早已经灭绝了千年之久!”
“灭绝之物,死灰复燃?”
司徒零一边回应,一边从另一头耳室里拿到了一本笔记。
“不错,按照老辈人的说法,昆仑有神木,上有尸花凝结。昆仑神木是上好的棺材木,咱倒斗挖坟的应该都听过。”
一众土夫子闻言皆缓缓点头,步南栀继续开口。
“前辈,我听说尸花会乱人心志,真的假的?”
“不过是杜撰罢了,还有人说尸花是所罗门王镇守宝藏的恶鬼呢,不可信,信不得。”
乾二爷站得久了老腰受不了,他缓缓蹲下身子,指了指尸花硕大的头冠。
“老朽若没看错,这尸花并不是成熟体。”
“没错,目前有玻璃容器遮蔽,难怪此地会有防毒面具。从面具类型上反推,我猜测这尸花的恶臭应该是气溶胶类。”
司徒零说得很严谨,可无论是土夫子还是张守鱼,很显然都听不懂这些专业名词。
“前辈,这尸臭是怎么来的?天生地养?还是昆仑神木被做成棺材后,吸纳了尸体的气息?”
张守鱼问了一嘴,乾二爷闻言也似乎不大确定。
“不晓得,老辈人的说法里,尸花是不祥之物,往往会招惹来一些脏东西!”
司徒零此刻也指了指尸花的花蕊。
“小道长,尸花跟寻常花朵一样也会散播花粉,借此吸引寄生物帮自己传播花粉。”
“寄生物......那个猪婆蛇,还是那扑棱蛾子?”
张守鱼瞬间便想到了这俩畜生。
司徒零闻言抖了抖手中的笔记本,那笔记已经泛黄,边角也已卷了边儿。
“小道长,这也是我现在的疑问。我在那边耳室里找到了这个,应该是之前这里的研究人员的实验日志。”
“司徒施主,这东西咋会被他们留下?”
张守鱼问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的确,若日本人当真退走了,是万万不可能留下如此重要的实验结果的。
“小道长,我刚刚也在想这件事,可我思来想去,能合理解释的唯有一种答案,一种......可能不太友善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根本不是主动想退走的......亦或是说,他们还没来得及退走,桌子上的重要资料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全部都......”
张守鱼和司徒零面面相觑,互相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惊恐。
当下不言自喻,其余土夫子也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那......这些日本人的尸体总该有吧?”
步南栀也提了一嘴,一旁的杨彪有些不耐烦了,自己提着手电出了耳室,不晓得要去往哪里。
耳室里,司徒零抖擞精神,继续分析手里的笔记。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发现都很震撼。日本人貌似在背着东北军进行生化毒气实验,而这尸花便是他们在中国找到的实验母体!”
司徒零一边说一边翻找,还不时将笔记上的东西展示给剩下的人看。
“咱们最初在青铜门上遭遇的食人藤,还有那猪婆蛇和扑棱蛾子,全都是他们在这里搞出来的实验产物!”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日本人究竟要在我华夏大地上干嘛?”
乾二爷感慨一嘴。
“前辈莫慌,等此次我们出去后,我一定会禀明章将军彻查此事。”
“先能出去再说吧,小小年纪,总说大话。”
乾二爷没给司徒零好脸色,的确此刻的种种发现,属实不算什么好兆头。
张守鱼还算镇定,他指了指笔记问司徒零。
“司徒施主,关于那扑棱蛾子,有啥说法没?”
“你等等我找找......里面的确有实验记载,这玩意应该不是人,是一种寄生性鳞翅目蛾类,那猪婆蛇应该就是它的寄生体,所以我们解剖时才会多出一个脑袋,前不久跟随我们的东西,八成也是这玩意。”
司徒零说完,将手里的笔记亮给大家瞧了几眼。
“照此说来,若先我们一步进来的家伙们还有人活着,此刻没准也和这些玩意打过了照面,也不晓得幺妹现在到底如何了。”
司徒零幽幽感叹一嘴,最起码从外表上看是真得担忧。
正说话间,刚刚出去的杨彪回来了。
燕子跟他说了两句话,可杨彪却好似没听到一般。
他此刻的神色极其木讷,面色惨白无血,好像刚刚死了老娘一般极度惊慌!
“怎么了,彪子?”
乾二爷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招呼众人停止讨论。
手电齐刷刷照到杨彪身上,张守鱼发现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布包,圆滚滚的,好像还在往下滴淌着什么东西!
“二爷,司徒副官,这地方......确实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