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能学会断水剑法的人,必然曾经有过长久的,生死一念的体验。
秘云疏的过往,要何其惨烈,才让他练就了断水剑法?
这偌大的滴水楼,群英荟萃,真正彼此了解对方过往的又有几人?
过往已成往事,往事已成空。
但是谁也不能想到,莫含箫的武功修为,已臻化境。
年纪轻轻的莫含箫,武功如此之高。
两人的对决已经不仅仅在招式,而在内力和剑气。
他们这样的比拼,剑气侧漏,难免要被附近的武林中人察觉。
而这一带,除了滴水楼的人还有万花门的人。
果然,很快就惊动了江湖人来围观。
无论是谁来,对于秘云疏和莫含箫来说,都可视若罔闻。
但是有一个人来,却能让他们两人都慌了神。
那人就是凌君回。
秘云疏对面具人的暗中调查,早已有了眉目,但是他没有告诉凌君回。
他想自己和容与两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实力。
他也了解容与的能力。
他们不想让凌君回有闪失。
关键是莫含箫在凌君回心里的重要性,简直让他吃惊。
凌君回若是知道了莫含箫就是白衣面具人,就是伤黄正青和邓贤文的人,他将如何面对?
凌君回恰恰来了,他比谁来的都早。
因为他比一般人都能够敏锐地觉察到剑气,他比谁都能更早知道有高手在对决。
他的动作比谁都快。虽然他因为傅雁行即将出征的事情神志有些虚浮。
但是他对危险的敏感能让他瞬间清醒。
凌君回到了,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眼前交手的两个人。
一个是莫含箫,一个是秘云疏。
就算是秘云疏易了容,他也一样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个人的武功已经不需要招式比拼,他们只需要最直接的方式将对方的精力耗尽。
听着远远还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向这边赶来的时候,凌君回知道,江湖人感觉到了剑气,赶过来了。
随即淡淡道:“别打了,都住手吧。”
说罢,转身离去。他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也不想让更多的江湖人知道,现在是秘云疏和莫含箫的对决。
他不想秘云疏的身份暴露在江湖人面前,似乎也不想让人知道莫含箫的身份。
秘云疏听到凌君回的话,只好跃出数丈,转过身默默离开。
瞬间剑气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
莫含箫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牵着马,慢慢地离去。
他穿过小巷,走在夜色降临的小路上,有风吹过来,树上有树叶簌簌落下。
初冬的灯影下,他挺拔的背影有一丝说不出的落寞和凄凉。
凌君回回到住处,脸色没有一丝悲喜。
他静静地坐在房中。容与、兰泣露和衣锦绣在他两边坐着。
容与问道:“先生一早就知道莫含箫莫公子的身份?”
“也不是很早,才知道不久。”
不一会秘云疏走了进来,他又换了装束。
待秘云疏坐下,凌君回问道:“你查到了些什么,细细道来。”
秘云疏喝了口茶,道:“莫含箫公子是倭人在漳州的关键人物,他身边有十余位护卫,个个武功高强。近日我走访了江海阁阁主黄正青,他细细回忆了当时情形,一个白衣面具人与他比武,他败在白衣面具人手下。后面具人离去,他遭到了黑衣蒙面人的围攻,所以才重伤,差点没命。”
凌君回点点头,他心里清楚,能伤的了黄正青的人不多,这个白衣面具人只能是莫含箫。
“我拜访了峨眉派的几位高手,在月夜与他们恶斗之人,是一位白衣面具人,带着两名黑衣面具人。白衣面具人的武功最高。他们就在漳州城西南角的义庄和峨眉派的人动的手。后来白衣面具人伤了峨眉派的七师叔,就带着两个黑衣面具人离开。他们走后有众多黑衣蒙面人又围攻他们,幸亏义庄内有人相助,峨眉派的几位高手才幸免于难。”
秘云疏所谓的黑衣面具人,是不是已经有一人毁在了凌君回的手上?凌君回不得而知。
秘云疏接着道:“我本来不确定莫公子就是那位白衣面具人,今日我与他动手,他的武功和手中的剑,我确定他就是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位白衣面具人。”
秘云疏停了下来,看了看凌君回,又看了看容与。
低下声音道:“大帅听得懂倭人语,我想其中必有蹊跷。便私下询问了大帅。得知大帅的东瀛语是与一位马行的丁师傅学的,这位丁师傅曾经是大帅父亲的好友。我便接近了这位丁师傅。丁师傅告诉我,他曾是位商船上的舵手。后因为海上遇到海盗,受了重伤,后来才上了岸,在马行做了喂马的师傅。”
“后来我通过这位师傅的引见,见到了一些与东瀛商队做生意的船家和东瀛的商人。慢慢了解到一些事情。东瀛最有势力的豪强足利家族,他们有武士军队,在是东瀛大片土地的实际控制者。
为了养活自己的军队,他们利用对外经商和抢夺给他们带来的巨大的财物。他们在海上有强大的商队和护卫。渐渐地,他们想在海外有自己的领地,意欲在通往番邦的海上建立自己的属地。最终他们派出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带着大批卫士来到大明,想建立一个小属国,以便自己的商船往来周转。”
“足利家族的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派往海外,据说是来到了大明,在这个儿子成年之后,他已经了解和习惯了大明的生活习俗,精通大明的文治武功,他们便开始寻找最合适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属国,最终定下来,便是漳州外的一处小岛。”
“他们在漳州布置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觉得时机成熟,便派出大批武士,并招募大明本地人,意欲占据漳州。这些都是东瀛商队的消息。后来,我的左使混入他们中间,了解到这个家族的小儿子就是莫含箫莫公子,好像叫足利源……”
秘云疏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凌君回,凌君回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只点点头,问道:“可还有别的?”
秘云疏的脸色黯然下来。
“余下的事情,先生怕是已经知道了。”
凌君回苦笑了。
眼下正是冬季来临之时,远在北方东瀛商人和武士,正是趁着北风,大规模南下的时候。
方辰休已经长久未见,他和他的将士在漳州百里的海面上日夜布防。
江海阁的兄弟们也长久未见,因为他们也日夜守候在海上。
他们是大明海防民间的护卫。
因为有些商船,军队无暇顾及,也不好查勘。大明的海防需要这些民间的护卫。
而早已布防在漳州境内的倭人武士,也趁着此时正蠢蠢欲动。
他们在等待海上东瀛武士们的到来,准备做里应外合之势,一举攻下漳州。
此时的傅雁行带着俍兵进山,他们在侦查倭人的踪迹,在布防,千方百计御敌。
漳州城内还有多少倭人的武士等着接应那些准备上岸的倭人,接应那些准备攻破漳州城的武士。
凌君回不得而知。
现在他只知道,莫含箫才是真正的关键。
至少在这漳州城内,莫含箫是绝对的关键。
容与、兰泣露和衣锦绣默默地看着凌君回,没有说话。
事情怎么那么巧。
此时他们的心里都有些乱。
他们看得出来,先生对于那位叫莫含箫的年轻人爱惜倍至。
而那个叫莫含箫的人对先生也是极为关心。
若不是这层关系,他们处理起来要简单的多。
门外传来竹影的声音,“先生,有您的信。”
凌君回默默地走出房间,取过信看了看,信是方辰休托人带来的,信上说了些关于倭人的事情,托他好好照顾竹影和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信上说,万一他不能回来,就让竹影带着孩子回去京城的方家。
凌君回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轻声道:“竹影,过些日子我替你寻个安全的地方,把方将军的孩子生下来,好好照顾。”
他的声音轻柔和蔼,竹影微微地笑了。
“先生是担心我身体这样,耽误事吗?”
凌君回也笑了笑,笑容从容自然,“孩子重要。方将军年近四十了才得一嗣,我们一定要好好替他照顾好这个孩子。”
竹影一听,笑了,脸红了。
凌君回后头道:“容与,通知十三楼的人,集所有力量,保护好竹影。”
在最危急的时候,凌君回的气度就显现出来。冷静自如,勇猛不怯。
竹影离去后,凌君回又回到房间里。
“云疏带队收集各路消息,带上黄正青送来的令牌,注意联络官府。兰泣露和衣锦绣联络峨眉派,容与联系雪山派,泫霜联系万花门的人,合力对敌。绝不手软。”凌君回知道,在方辰休出海,傅雁行进山之时,就是倭人蠢蠢欲动之时。
在漳州城内,官府的人在明,他们在暗,联手对敌才有胜算。
兰泣露有些慌张,凌君回安排妥当,独独没有他自己。
“先生的身边没有人不行。我留在先生身边。”兰泣露道。
“不必了,我自有主张。”凌君回淡淡道。
容与等四人虽然心里不放心,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静静坐着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才知道滴水楼来的人太少了。
“云疏,可有其他公子前来的消息?”容与情急之下问道。
“七哥和小十在来的路上,先生让他们在浙江和福建的交界处接应。以备不时之需。”秘云疏看了看凌君回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凌君回默默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