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的时候,张子琪问:“你奶奶给我和妙妙那东西,是要你办事?”
周文怕她有疙瘩,细细的解释了。
最后总结道:
“都是世人常情,说交易肯定不准确,那是西方人教我们的逻辑;说没有一点考虑也不对,那不符合人之常情,也不符合家族管理的逻辑,但又没有任何强制约束力,做与不做,做到何种程度,全靠自觉,靠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也可以理解为爷爷奶奶把孙辈儿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你男人身上了,也把他们所有的孙子孙女委托给了你男人,就如古时候那些大家族里面的族长一般。”
张子琪想了想,说:
“那要是办不到呢?”
“人力时而有穷;或者,这得看命;亦或者,他们投资失败了。”
周文双手一摊,“本就无所求,何处惹尘埃?全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张子琪举一反三:
“这就是你说的国人根本?”
周文不答反问:“是不是比西方那套所谓的契约论要更人性,更高明?”
“高明吗?”
周文又问她:“那你说,做企业追求的是什么?利润最大化吗?那么利润又是什么?钱吗?那钱又是什么?作为一个人,他一生的最大价值是什么?挣了多少钱吗?那我们可以想想,当世上一切都和金钱锚定以后,这个社会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能想象得到吗?”
“你们?”张子琪疑惑。
“妙妙,你有答案吗?”周文道。
李妙妙忽然从漫天大雪里现身,像那狐仙一样,妖娆的舞动着大尾巴搅动周天风雪绕她飞旋,张子琪都看愣了。
“李妙妙,你成仙了?”
“小丫头,还是很有些见识的嘛,既如此,还不上前来拜见本大仙——”
“呵!你个妖狐狸,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说着,张子琪扑了过去。
李妙妙连连后退:
“周文,你管不管?”
“你们说的,女人事女人了。”
“好哇,死男人,宠妾灭妻。”
李妙妙忙往家里跑:“我要告状。”
“谁是妾,谁是妻?”张子琪追得愈发紧了,“好你个李妙妙,大言不惭。”
这里正是院前那条小街与大路的拐角,距离家里已经很近了,原本在张子琪追到之前,李妙妙跑回去还是没问题的,无奈这是一个斜坡,两人穿得又笨重,张子琪追得还急,于是脚下一滑,李妙妙就跌倒了,滑下的身子又绊倒了急追的女房东张某,瞬间变作两个滚地葫芦,相互纠缠着滑到周文脚下。
周文弯腰捡起,扛上,迈步往家里走去,像是那刚打猎归家的猎户。
“姓周的,放我下来。”
“羞死人了。”某妖精捂脸。
周文不理,只管往坡上走。
俩人久呼不应,掐人又没用,没了办法,于是索性随遇而安,就那么被人扛在肩头,一晃一晃的聊起天来。
张子琪:“李妖精,留在家里被人围着欣赏,感觉比动物园猴子怎样?”
她已知道周文带她出去的原因了。
村里人看城里来的新媳妇儿,她若留在家里,会被人“误会”,那很麻烦。
虽然她也很愿意被人误会。
但,
有些事吧,能做不能说。
不惹无谓的麻烦总是不会错的。
“唉!”李妙妙叹气。
“没办法,谁让我是周家媳妇呢?”
张子琪气结:
“秀禾都换上了,咋不冻死你呀。”
李妙妙气死人不偿命:
“可心里爽呀,你是不会明白滴。”
张子琪反击道:“是呀,我只顾着看雪景,没想那些,话说和心仪的人漫步雪野,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你和你身边的人,漫天飞舞的小精灵围着你,好美呀!雪厚得像棉被一般,躺在那海样大的雪棉上,身体像化了……”
周文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误会!”他大喊。
“周文!”李妙妙暴喝。
双手舞动猛砸男人后背,像擂鼓。
“死男人!你对得起我吗?我留在家里辛辛苦苦给你长脸,你却跑出去偷女人!还‘化了’……”李妙妙几乎要哭出来了,“无耻啊!那么大的雪,居然敢在野地里做那事,咋不冻死你们呀!周文你个臭不要脸的大色坯!想做那事你找我呀,人家又不是不愿,你跑去找她?还真是狗窝里放不住剩干馍呀,我的天呀,你快打雷吧,打雷劈死这俩不要脸的吧,我不活了呀,混蛋王八蛋……”
小女人那叫一个凄惨。
张子琪说“棉被”时,周文已觉出不对了,可来不及拦阻,她已经秃噜出来了,李妙妙随后的反应别说张子琪,他都懵了,忙扎手扎脚的放下两人,拥住李妙妙去哄,可小女人已经骂得性起,挣扎着怎么也不肯就此罢休,不得已只好使出撒手锏,漫天雪舞里吻住了她。
可人家张子琪不干了。
倒不是说不愿周文去吻李妙妙,主要是被骂得太惨了,又是“被人偷”,又是“剩干馍”,又是“雷劈”的,不就是接个吻嘛,至于吗?只接个吻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太委屈了呀。
于是,剩干馍也怒了:
“姓李的,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剩干馍?你说清楚,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才是剩下的那个干馍……”
李妙妙刚被安抚住,闻言又火了。
身体一拱一拱的,誓要跳出男人怀抱去搏杀坏女人,“老娘新鲜着哩……”周文忙去捂她的嘴,不想李妙妙一扒拉。
“黄花?都化了还黄花?你……唔……”
好在又被周文给堵上了。
张子琪刚要回嘴,被周文一扯,三人滚在一起,顺着缓坡滚下路边深沟。
好在是迎风坡,雪不太厚,否则,三个人能被埋了。不过如此正好,躲在无人看见的雪窝里,在漫天飞雪的遮掩下,周文使出浑身解数,大力镇压,费去了不少周折,花去了不小功夫,才终于摆平了俩即将疯狂的女人。
“你们知道错了吗?”他问。
李妙妙嘟囔:
“是她没说清楚嘛,都化了……”
“你还说,我就化了,怎么的吧?”
张子琪怒怼。
“还要折腾是不是?”沉声喝问。
女房东抱怨:
“是她非要说我化了……”
李妙妙忙推脱:“是你先说的。”
“你还说我是剩干馍呢?”
“你也说我了。”
“那说雷劈的是谁?”
“人家主要是想让雷劈他嘛。”
唉!愁人。
周文忙安抚道:
“现在大家既然都知道是误会了,细节已经不重要了对不对?所以,就不要再追究那些具体的字眼了吧,咱……握手言和?”
李妙妙怒瞪剩干馍:“休战?”
张子琪嗔视女妖精:“休战!”
李妙妙动了动,忽然说:“死蚊子,你怀里藏了什么呀,硌死个人。”
周文这才想起来,心说坏了,别压碎了,忙取出来看,还好,长舒口气。
“咦?”张子琪惊异。
“这不是我喝水那碗吗?”
周文托在怀里美美细看。
莹绿、铁足,釉面下遍布鱼鳞样细纹。小时后他在奶奶家生活了好几年,吃饭用的就是这个碗,长大后怀念了许久,如今终于重新拥有,美!若不是张子琪吃红薯噎着,奶奶用这个给孙媳妇倒水,他还真有可能记不起来了。
所以,临走时他偷偷摸了装怀里。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呀。
“蚊子,什么呀这是?”
“没看见吗?碗呀。”
“我知道是碗,问题是什么碗?”
“你男人的饭碗。”
“神戳戳的。”李妙妙学秦芳卿。
忽的,“死蚊子,你手上咋弄的?”
周文心说坏了。
小月牙对着,
双手一边一个,对称的……
“我咬的。”张子琪坦然承认。
关键是不承认也不成,铁证如山。
“你为啥咬他?”
“做个记号,此物已为琪琪所有。”
“那我也得做个记号。”
李妙妙捧起胳膊,在同样位置并排也咬了一口,比着咬的,很是整齐。
也是小月牙对着,
也是双手一边一个,也是对称的。
周文都不敢挣扎,默默承受所有。
看她忙完了,
张子琪忽问:“哎,你们冷不冷?”
于是,一起爬坡,雪窝里太冷了……
初一晚上和儿时玩伴小聚后,初二跟母亲父亲一起,周家全家出动去了姥姥家里,由于雪太大,父亲开上了家里的四轮拖拉机,装了小半车麦秸,上面厚厚的铺了几床棉被,周文和父亲替换着开车,赶在中午前到了地方。
李妙妙和张子琪昨夜分赃,共得见面礼约八千元,姥姥那边家族虽不大,但母亲兄弟姐妹远多于父亲,仍然数目不小,再次收获见面礼近五千余元。
不过,她们也没全留。
从姥姥家一回来,俩女人和周文母亲一起,三人来了个三一三剩一,共分一万三千余浮财,各人私房迅速暴涨。
初三一大早。
趁路冻雪硬,三人驱车回城。
不过,这回周文没急着赶路,抱着走哪里算哪里的心态,一路聊天一路慢慢走,反正后备箱里塞满了吃食,饿了对付两口没问题,回城时天已经黑了。
张子琪父母打来电话,说中原雪大,能见度低,飞机很可能晚点。
女房东大喜。
不过仍是假惺惺叹气说:“唉,那好吧,你们闺女我只好独守空房,再啃一顿方便面咯,不过,路上应该更难,你们也要记着吃饭啊。”搞得张爸张妈又是自责又是感动,浑不知他们的宝贝闺女正手抓鸡腿,据案大嚼。
李妙妙看不过去,打抱不平道:
“张子琪,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张子琪一愣,“会痛吗?哎哟好痛。”随便应付下然后依旧大吃海喝。
“吃完饭就闪吧。”李妙妙逐客。
“为啥赶我?我可是房东哎。”
“老娘要办正事,闲杂人等退散。”
“呵!”张子琪眼珠儿转转。
“我观摩观摩。”
“也不怕长针眼?”
“要长早长了。”
周文心说又来了,以后这日子还咋过?俩女人总不会就这么吵一辈子吧。
那岂不是又一场百年战争?
要长早长了?
李妙妙忽想起周文老家两人斗嘴,说起做肉臊子那天周文说大丫鬟那事。
“张子琪,说,那天你咋那么巧,忽然就闯进来的?我爸做了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