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已经有点显怀了,李信和四海公司合作的新船队也要出发了,这支商队,李信和他的亲家占了四成九的份子,将会沿婆罗洲西岸北上,在吕宋各岛补给,然后走夷洲、琉球去扶桑。
镰仓时代的日本比较亲宋,再结合忽必烈的两次攻日,陈庆之相信四海公司能够在日本拿到自己想要的资源。
送走了新船队,一时就闲了下来,陈庆之正在面对正无所事事的小美时就开始头大,小美自认为已经度过了危险的前三月,说什么都不肯天天窝在家里,一定要找点事情来做。尤其是来宋朝之后,小美基本一直忙忙碌碌的状态,连寒暑假都没休过,孕妇的要求当然是要满足的,于是陈庆之就准备找事做。
金洲的树很多,意思是纸浆也可以很多,话说,后世就有大佬在这一块干这行嘛,夫妻俩作为老师,都觉得应该先造纸,因为此时的活字印刷已经普及了,大幅降低书本的价格才能尽快的普及教育嘛。
吕宋基地就有很多造纸和印刷行业的工匠,两浙和福建人居多,造的多是竹纸。那就调一批工匠过来,开干。
此时的造纸作坊已经会通过蒸煮来缩短制浆时间了,夫妻俩和工匠们多次讨论后,觉得可以增加机械制浆,于是磨木机上马。
但漂白怎么弄呢?两人有点纠结,现在造纸漂白要么靠太阳,要么有些工匠有些秘密配方,不外乎某些树叶榨汁之类的,但不可靠。是不是增加漂白环节呢?要不要考虑环保呢?硫磺还是次氯酸呢?
最后,两人决定先不漂白,造出来看看再说,实用第一,美观其次。
但是,造这么多纸出来,总得印些东西吧,于是第一步,先把初级班的教材印出来,增加扫盲班;第二步,把之前大移民时从临安、两浙、广东、福建等地收集的所有书都印一批出来,各地都建图书馆,只要是公司的人都可以去借;第三步,蒲二郎,加点担子给你,从西边来的商队,请他们买书,除了经文,啥书都要,再请人翻译,咱也玩大翻译运动。
两公婆再加一个陈默当小秘书,在金洲干文化事业,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毕竟所有的工作小美基本就是动动嘴,陈庆之需要动动手去画图,再加上大量的工匠配合。
既然只是动动嘴,那似乎写些小说出来也不难啊,于是小美又成为了口述文抄匠,两人商量后决定先抄西游记,不记得的地方就各种瞎编。
一家人的文化事业刚刚起步,还没对公司其他基地带来啥影响呢,首先影响的是三佛齐,三佛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强大的室利佛逝了,桑尼王子,不对,桑尼王的实际控制区域就是占碑那一带,当然,岛上那些内陆的部落原本也只是名义的臣服而已。
在四海公司来金洲以后,主要依靠战俘和本地土著部落提供各种工业原料,和占碑那边的交往并不多,陈庆之没去过占碑,倒是桑尼王来过几次旧港。
但桑尼王最近很喜欢来旧港,主要是为了佛经,陈庆之有点奇怪,三佛齐的国教是佛教,旧港这里还曾经是地区性的大乘佛教中心,之前还有中国人来此学习佛经,所以,桑尼你是不是搞反了?
于是,桑尼很不好意思的告诉陈庆之,因为战乱占碑那边的佛经反而不如巨港这边的全,尤其是东瓜哇那波人来的时候,烧毁了好多佛寺。嘿,印度教有这么凶残吗?你还没见到那些一神教呢!不过估计在这个时空,桑尼王应该是见不到那些一神教了。
不过,文化交流嘛,好事,大力支持!要不我们在占碑也建一个图书馆?甚至,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允许三佛齐的孩子来旧港读书,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教书先生可是大宋过来的,等到后面先生够了,在占碑开办个学校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双方交流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小帅回到了旧港,而且,还带来了张君宝。陈庆之很奇怪,吕宋基地那边什么情况?
“学生来看望先生和师娘,还有些消息要报与先生。”
“那吕宋那边呢?”
“现在是黎大郎负责日常工作,林美湾那边让梁伯韬负责。”
“梁伯韬?以前黎大郎的副手?倒是个能做事的。”
“是,伯韬兄做事一向妥当。还有件事,广州那边有人送了消息过来,黎翁谢世了。已经是去年底的事情了,当时元军围了广州,去黎家征粮,黎翁不肯走,让管家带着剩余的人和粮来吕宋,但船在吴川遇到了风暴,直到前两个月到了崖州,才找到我们的人。”
“黎大郎已经知道了,子豪和二郎还不知道?”
“是,正好小帅回来了,陈二叔就干脆让我和小帅一起过来了,说是年底前就暂时把委员会放在金洲了。”
“三叔那边回吕宋了没有?”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陈二叔说,等蒲三叔回去后,就开始往岘港基地那边运战备,约了年底前在岘港基地汇合。”
“那这样吧,昆仑和金洲这边的商队今年还是老样子,贸易还是要做的;小帅,你负责昆仑、金洲往岘港的战备运输;君宝,你先去趟昆仑,蒲二郎知道子豪现在在哪里,多半是天竺那边,黎二郎现在估计孟加拉硝石矿那边,具体的你也一块去问蒲二郎,他更清楚,你也正好可以去看看我以前和你说的种姓制度,回来我们再详谈,对了,顺便也去趟胡茶辣,看看马场的情况。”
“黄小娘子最近怎样?”小美插话。
张君宝难得的扭捏,还是回小美的话,说是在吕宋带着一帮妇女做棉衣。
黄小娘子其实很疑惑,为什么要做棉衣,无论是崖州还是吕宋,怎么看都用不上啊,往北方卖吗?可白叠布这么贵,要做成衣干嘛不做得漂亮点?
可惜张师兄不肯告诉她,更可恨的是,他去金洲了却不带自己。
张师兄说,既然接下了公司给的任务,肯定是要确保完成的,任务第一。黄小娘子既然是棉衣这块的负责人,那就要担起责任来。再说,自己去金洲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一来去看望先生和师娘,因为师娘有小宝宝了;二来,知道黎大郎吗?他父亲去世了,自己要去报信,因为我们刚来吕宋时吃的粮食有三成是黎大郎的父亲送来的。
黄小娘子不明白那些鞑靼人为什么一定要来打大宋,他们在草原上放牧不好吗?是因为不够饭吃了吗?黄小娘子以前在崖州时见过的,有些村落自己的地毁掉了,就去抢别家米粮。
可张师兄说不是,他们是抢习惯了,停不下来了。
黎大郎虽然早就知道了父亲的选择,但总归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希望父亲能回心转意,跟着船队撤到吕宋,或者崖州都好啊。
从林美湾回到总部,第一眼看到陈老头满脸的悲戚,还没等对方开口,黎大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的坚持,黎大郎其实都懂,自家并不是什么耕读人家,读了些书,但始终没有功名,家里也没出过官人,是得了赵宋官家的赏识,才被赐了一个官身,父亲觉得是他们黎家欠了皇帝的,他要留下还这个恩情,黎大郎能够理解。
在林美湾这几年,他见过了太多的悲惨故事,那些从荆湖、江西、两浙、两淮、广南等各地奔波流离来到吕宋的流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他带着这些人,在林美湾耕地、开矿、建厂,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人们一天天的红润起来,一天天的笑起来,可他和这些人同吃同住,在一片荒芜中把林美湾建设成美好的家园,那些流民们信任他,他也因此知道,伤害那些流民的除了鞑靼人外,还有赵宋上上下下的官员们,甚至还有黎家这样的大地主。
父亲的具体情况如何他不知道,报信的船出发时,家里就剩了父亲和老仆两人,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黎大郎读书不算好,加上对朝堂的乌烟瘴气也有所耳闻,所以安心在家打理家业,从没想过自己能治理百里之地。但来到吕宋这几年,能够没什么掣肘的做事,并且做得还不错,黎大郎觉得自己似乎明白父亲的意思,吕宋不只是退路,也是出路。
没有多少时间去悲伤,接手了吕宋基地后,黎大郎就非常忙碌,他可不像张君宝那个天才,学什么都快,好在黎大郎知道自己的水平,萧规曹随还是会的。
四海公司这些年的瓶颈一直都是船的数量,吕宋的岛上两块平原开垦之后,粮食的数量能够跟上;大量采用机床后,武器的数量勉强能跟上;大量吸收疍家渔民后,水手的培养也能跟上;但造船,主要是前期的木料储备不够,直到去年下半年才开始有足够的木料,所以这段时间吕宋的重心就是在造船。
除了造船之外,那就是换装了,自从定下了以仿夏普斯的纸壳弹后镗枪作为主力步枪后,吕宋基地就一直在赶工,枪、弹等都在赶工,先要确保神机营和保卫部的狙击手们能第一批换装。
在离开吕宋基地十个月后,罗艺终于回来了,看到个子高了一截的弟弟,罗艺就觉得自己在外面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但是,需要弟弟来教自己这件事,就不是很让人愉快了。罗成已经从高级班毕业了,进了公司的科技工业部,研究方向是子弹和炮弹,包括弹道、推进火药、?火、弹壳等等。所以现在,罗成就正在跟神机营的伙计们上课,告诉他们该怎么使用他们的新武器,采用后镗纸壳弹的新步枪。
除了换装,神机营还会扩军,见到保卫部的范成驷,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的时候,范主管给罗成划了三十个人,都是最近一年照着神机营的训练目标选拔出来的,这让罗艺有一种想带着人去大都的冲动。
不过,还没等罗艺的兴奋劲过去,范主管先通报了一个坏消息,神机营派去江西的那支小队失踪了,但范主管认为问题不大,因为都昌县的杜万一起兵反元,元军封锁了那一带,原定在江州碰头的商队过不去了,所以现在那支小队应该只是困在某个山里隐蔽起来了,想来这会元军的重心肯定是杜万一,蔡羽他们没那么傻的。
蔡羽当然不傻,就是日子也太好过,这鄱阳湖的水寇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想吃顿饱饭都不容易。说是水寇,其实就是一帮溃兵混着一帮渔民,还拖家带口的。
这帮溃兵说是兵,其实不过胆大点的民而已,都是德祐元年,鞑靼攻饶州,知州唐震临时招募的壮士,结果鞑靼人来的时候,通判投降了,提举跑了,大伙也就散了。万家兄弟本想回浮梁,结果路上就遇到鞑靼的大军,万家的大哥儿就是这次遇到鞑靼人时被乱箭射杀。
众人都觉得鞑靼大军这是要往临安去了,于是转头往西,就这么一路到了鄱阳湖,遇到一帮没头苍蝇一般的渔民,干脆就合一块,躲进鄱阳湖的芦苇荡里了,平时主业打渔,副业抢劫,过着有着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蔡羽他们又问起这杜圣人的事情,有个水寇的老汉知道一些,这江州其实算是这白莲教的老巢,白莲教的创始人叫茅子元,绍兴年间的僧人,被流放到了江州,在此秘密传教,所以在这一带,白莲教是很有些影响力的。
这个杜万一,声称自己是白莲教的圣人,收拢了一众信徒,去年就起事了,不过当时规模不大,估计鞑靼的朝廷忙着追赵宋官家,也没派兵过来,谁知道转过年,鞑靼朝廷就派了大军过来了,这一来,这鄱阳湖面上能抢的人都跑没了,所以大家的最近的日子才变得这么难过。
嘿,这话一说,大家就一起开始骂鞑靼人,他们不来,大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蔡队长表示不同意,鞑靼人没来的时候,咱的日子也没有好好的,连盐都吃不起,这话一说,霎时间就热闹了。
万二他们先骂那个投降的通判,然后又骂逃跑的提举,原来渔民出生的水寇们又开始骂官府的小吏,之前那个老汉骂得最凶,说是有个脸颊上有撮毛的最坏,他们去城里卖鱼的时候,那个小吏非说他们是贩私盐的,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打,鱼也都给抢走了,可他们卖的不是咸鱼啊。
看着大家群情激愤的样子,万三忍不住说了一句,
“皇帝也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