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炎二年夏。
勃林邦(旧港),港口外海面,帆墙如云,炮声隆隆。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北方的海面上,是五十条巨船,船身长达十五丈,正横向一字排开对着南边一里左右的三百余艘大大小小的战舰开炮,海面上,白烟弥漫,数百枚黑色的铁球呼啸者向南飞去,船上的士兵们,拿着弓箭,目瞪口呆,还没等他们搞明白这是什么妖法,有些运气好的船就被铁球砸中,运气更好的士兵瞬间没了声息,运气不好的,则或捂着胳膊,或捧着大腿,大声惨叫;运气非常好的船,则干脆开始进水。
好在北边的舰队只是射击了三轮,但此时南边的舰队已经乱成了一团,没有中弹的纷纷开始调头。
北边舰队中,有一艘船,挂着一面蓝旗,旗上绣着一座金色的山峰,尾楼甲板上,陈子豪正拿着望远镜观察对方的旗舰,船头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正在发号施令,皮肤黝黑,长得比其他人胖了一圈,见对方开始调头,陈子豪便下令追击。
听着后面的一声声巨响,黑脸胖子脸更黑了,突然见到前方海面有一条黑线,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见到前面的黑线喷出一片白烟,眼见大势已去,黑脸胖子长叹一声,下令投降。
桑尼跟在陈子豪身后,进了勃林邦城,桑尼从来没来过勃林邦,这些宋人说这里应该叫旧港,是三佛齐以前的王都,可桑尼身为王子,却不知道这事,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东瓜哇的猴子被他们赶走了,连舰队都被全歼了。
走在旧港的街头,陈子豪很得意,什么叫瞌睡刚好有人送枕头,半年前,陈子豪正在昆仑基地船厂和老何扯皮,新山那边过来人说,他们抓了一个王子,奇了怪了,一帮土人,连个正经村庄都没有,还王子?
见了面才发现,这小伙子,说宋语,能读写汉字,自称是大宋的藩属三佛齐的王子桑尼拉乌他玛。一帮东瓜哇的猴子开着好多战船,侵入了他们国家,他一路往北逃,逃到了新山,就被抓起来了,并一再解释,自己不是敌人,能不能放了自己和随从,他们要去找大宋的皇帝,请皇帝做主,出兵帮助复国。
陈子豪告诉桑尼,大宋的皇帝被鞑靼人抓到北方去了。
桑尼很沮丧,你们不是宋人吗?为什么不去救你们的皇帝?
陈子豪说,我们是中国人,那不是我们的皇帝。
想到这里,陈子豪回头。
“桑尼,你要不要亲自动手?”
夷洲岛东南部的一个村落。
小帅正在和一个头上插得花里胡哨的女人在说话。
“阿美,我就说我们是老乡吧,阿鱼,你说是吧?”
阿美看了看阿鱼的模样,觉得小帅这话可能是真的,长相确实相像,而且对方说话,自己最少能听懂大部分,不过另外这个吗,多半就不是,虽然对方也会说一些自己能听懂的话。
这个自称姓林的船长,上次突然跑到自己村子里来,拿了不少好东西来交换,还能把自己的话听个大概,非说和自己是一家人,呸,谁和他一家人,见自己不信,这次来就拉了个人过来,说是他兄弟。哪有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兄弟,除了一样的黑外。
阿鱼也在打量阿美,觉得陈先生好神奇,听到这个阿美说话,阿鱼相信,这里肯定曾经是自己的家乡,和陈先生说的一样。
“阿美,你看,就这个河的位置,我准备盖个码头,就是停船的地方......”
吕宋湾,河南镇。
陈庆之看着对面的老妇。
“你是说你叫李天馨,李昭皇?安南的女皇帝?”
“正是!”
“安南的皇帝,不对,国王,不是姓陈吗?”
“那是因为我嫁给了姓陈的!”
嘿,还挺骄傲的。
“那你怎么会在海盗的船上?”
“我不知道他们是海盗,是大元的人安排的。”
“安排你去哪里?”
“泉州。”
“为什么去泉州?”
“我想复国,只能大元才能帮我。”
“大元凭什么要帮你?他们不是已经有达鲁花赤在安南了吗?”
“因为陈煚想除掉达鲁花赤,陈家是不会听从大元朝廷的。”
“那你这是准备当越奸啊,你想卖国啊!?”
“整个安南本来都是我家的,本该就我说了算!”
“谁说的?谁同意的?”
“不需要谁同意,本来都是!”
“本来都是啥啊,我们中国的,懒得和你说,你还是继续劳动改造吧,放心吧,不会让你干重活的。”
不知所谓的人啊!还是去找老范玩吧,叫上两个哥哥,一块去验货。
老范的火山泥瓷器谈不上成功,混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倒是烧出了一些东西,可那玩意拿来自己用可以,拿出去卖就有点不合适了,尤其是在昆仑基地那边搞出了骨瓷之后,一对比,傻子才买呢,咱这边没有高岭土,老老实实烧玻璃不好吗?哥们以前见过一些大师烧的玻璃工艺品,巨贵,很有前途的好不好。
听劝的老范再听了陈庆之草木灰的主意后,果然开了窍,现在已经成了半个玻璃大师。
“老范?弄出来没?”
老范正一手拿着块水晶,一手拿着块玻璃,对着天空比透光,听到陈庆之问话,
“我觉得差不多了。”
“三哥,和威尼斯玻璃比起来怎样?”
还是在河南镇,四海公司第一附属学校。
原来的大棚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层小楼,上下各八间教室,颇有点窗明几净。
楼前,小美正在和张君宝说话。
“张主管,这个事情你还得和那些榆木脑袋说说,不行就用一些强硬的手段,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得要读书,要不我算怎么回事?”
“好,之前镇里发过几次通告,要求所有八到十五岁的孩子都得读书,无论男女,而且还不收钱,这些人总想着让女孩在家干活,我想想其他办法,看怎样奖惩结合,让他们自己把女儿送到学校来。”
“行,就这么办。我要去看看高级班的化学课,君宝你要不要一块来看看?”
“那我就跟师娘一块去学习下。”
小美上到二楼,走到最东的教室,讲台后是个穿红色道袍的道士,
正在往一个用酒精灯加热的烧杯中加孔雀石粉,看样子是在讲怎么用孔雀石制取胆矾。
台下则是二十多个学生,但只有十多个少年,陈默也在里面。
小美两人看了一阵,就转身下楼了。
“师娘觉得这个王道长讲得如何?”
“还行,但其中的材料用量描述得不够精确,还是在靠经验啊。不过,我现在缺教课的先生,人家肯把自己的绝活拿出来讲,就已经很难得了。”
“现在的道教门派繁多,能够不敝帚自珍确实殊为难得。”
“对了,你和你师傅弄得那个试验怎么样了?基地的事情这么多,你师傅还动辄拉你去帮忙,也不管你吃不吃得消。”
“多谢师娘关心,现在基地秩序井然,识文断字的也多,反而比之前要轻松。
试验那边师傅做得比较小心,也不敢找其他人帮手,目前只是稍有进展。”
“嗯,小心点好,防护也一定要做好。”
陈庆之和陈二、蒲三一块回总部的路上还在说玻璃,大家决定把这种透光很好的玻璃叫做水晶玻璃,区别于之前造的玻璃。
“二哥,我准备让老范做一批这种水晶玻璃,争取给两个舰队的每个船长都配上望远镜,算在今年的预算外支出,怎样?”
“行,反正比真水晶便宜多了。”
“还有,从两个舰队和保卫部反馈的消息看,燧发枪在潮湿天气,尤其是雨林作战时,击发成功率会大幅下降,遇到下雨那就别提了。”
“你那个铜壳弹搞出来没?”
“拉伸这块没解决,靠手工量上不来。
还有底火,也只是稍有眉目,实验室里能弄出来,但找不到安全可靠的批量生产工艺。
实在不行,就不搞一步到位了,先试试底火和子弹分离,这样底火的铜帽可以直接水力轧制,子弹可以纸壳弹,拿油纸试试。”
“那行,你看着办。还有那个蒸汽机怎么样了?”
“功率小得可怜,精度不够,气密性不够,我都想去弄橡胶树了!”
“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昆仑那边呢?”
“还没找到。”
“对了三哥,广州那边的消息传不出来了?”
“是啊,鞑靼人已经把整个城团团围住了,里面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之前不肯和我们一起撤的那些人呢?”
“四月间那次收复后,倒是又撤出来了一批,工匠、农夫还有坐商这些我先安置在崖州了,等辨别清楚后,再分到各基地去。
海上讨生活的那些人,我都让去占城了。”
“二哥,要不,这次会谈你就不要去了,次次跑那么远,要不咱们商量下,定个章程,我替你去唱黑脸去。
这次要是谈不成,咱们也不谈了,封住昆仑海峡(马六甲海峡),逼得他们打一场,打服了才好谈。”
“我看行,这些人多半存着两头讨好的心思,不打不听话。”
“庆之,我陪你一起去。”
“三哥,这...”
“没事,趁我还跑得动,去了我来唱黑脸,那帮老狐狸我熟。”
“那就辛苦三哥了。”
(王子出逃时间提前了些,另,此时应该还没有大量的汉人工匠来到香料群岛,造不出满者伯夷时代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