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县老县丞侯瓒按照多年来的惯例此刻正站在江口迎接由江浙发往本埠的商船,鸭绿江自长白山南麓一路蜿蜒至此流入黄海。江埠对岸便是李朝的义州郡,鸭绿江在此由上若干里便成了界河。两国共同拥有的这片海域被称作朝鲜湾,它紧邻李朝的西海岸。今日抵达安东埠的船队由东海始发经渤海湾入黄海,途径威海卫,刘公岛,旅顺口,貔子窝,花园口,大东沟。这是照例每年春秋两月本朝与朝鲜国的互市贸易。贸易主品仍是绸缎纺品兑换畜力,海产等。朝鲜八道分持各州特色汇集于边境,由义州知州统率。这个照例源于前朝,后金入主中原为拉拢民心,准了朝鲜王重启互市的奏请。税金只征收本国绸缎商,八道各商分文不取另造报川资。互市原则更像是对藩属国每年两次的恩赏,昭示皇威浩荡,嘉惠远人。此事事关两国外交礼节,礼部也早在去岁年终的拟章中吩咐地方,国体事大不可怠慢。甲午年春节一过,老县丞侯瓒就在新春伊始的衙务中将此事提上议程,分派六房诸工调停地方茶肆旅舍等相关接洽事宜,九连城巡检司也在他的调遣下召集役工重新修葺中江岛上的马市台,扩宽登岛舟桥官道。
今年原本是个暖冬,不曾想二月的倒春寒令人措手不及,近江沿岸已被冰凌覆盖,好在开江以来借着上游翻滚江流的冲刷令海口一带被冰坨堵塞的航道业已被疏通。近海商货客轮均能安然停靠江埠。北海的冷空气一路南移,在途径蒙古高原上空打了个回旋直奔东南而来,安东江口的江防城墙上在日出之后闪着金光,这是近江湿气被回旋的冷温封冻的结果。老县丞侯瓒躲在狐裘大氅里只露出下颚上一缕上翘的花白胡须。他帽兜上的狐毛因哈气凝结被沁上了一圈的白霜。他举目望向江口的远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却仍不见船队半点影踪。他有些气馁的在袖口里搓手道:“八道各商今年川资造报减半,户部大人们拟不出钱来,地方上相宜解决。”
此刻九连城巡检司巡检傅景春也站在迎接的队伍中,景春接道:“户部的大人们里子面子都要,江防火器军资也说地方上筹措一半,西面大坞水师军饷今秋恐也要均摊到我们地方上来,哪遭倭舰拱浪登陆,我看这帮大人们哪个官位坐地长久?”
大氅里的老县丞睨眼看过来,到嘴的话又被自己吞回去。眼前的这位后生小辈的话也不全无道理,眼下虽说少帝业已亲政,长春宫移驾京西颐和园内颐养天年,但少帝毓庆宫的书房也被迫迁至西苑就令亲政一事不言而喻了。日常政务中不仅要应变各路遗老旧臣们的掣肘,还要谨慎聆听颐和园内随时发出的“训政”“懿旨”与“禀白而后行”。加之海外诸国各怀鬼胎觊觎多时,眼下这时局真是风云诡谲了。亲政之路举步维艰又如履薄冰。新近就倭人涉朝一事颐和园内一直不发话,园内一众后党们一味绥靖这令少帝愤慨失望至极,前有与英法两次开战之痛后有琉球王流放倭岛前车之鉴,今番涉朝之事焉能坐以待毙隐忍不发?国运与黎民生息仰仗于妇人之舌与一众利党身上不可谓不令人堪忧。边境互市之事上户部一面“事关国体”一面不肯使钱,想必也是游离两难之中。帝后两党莫衷一是的争论在今天看来还是没个结果,这事到了地方上也就无怪乎衙头小吏们首鼠两端尽怀观望了。
巡检傅景春的话似乎还没说痛快,接着又道:“后日启市我带卫上兄弟在口岸截了义洲知州,今春互市延至秋后再说,截留下缎绸转手倒卖的盈润比李朝只高不低,一来替户部的大人们解决了火器军资的里子,二来也替这帮大人们揭去蒙心的猪网油,李朝那位院君本是个两面三刀之徒,这面子不送也罢。送了也是肉包子打狗。不如便宜本邦子民。
身边一众同僚被他这样一通撩拨心就散了,个个随声附和。一个道:“省下这一半川资先填补衙署拖欠的半年薪俸,年关好过日子难熬。”
另一个道:“再不济我便辞了衙上的差跟随安侍郎南下贩绸,八月节后我也如眼下北上互市,一趟下来抵得上全衙属员满年薪俸。
身后的一个接了他的话也要去辞了差,又央求景春道:“你跟小侍郎走的近,南下也带上我。”
不等景春答他便又抻着脖儿跟先前那一位谄媚道:“南下北上的咱哥们儿也是个伴儿”。
景春瞪眼道:“安家老侍郎的病情时好时坏,真是懊恼人!小侍郎已三年未登咱安东的地面上,头几年那点交情恐是抵不上一副药钱,俺可不敢私下里应许谁,谁要去谁就自己摆席。”先前央求景春那位听他这样说,决定今晚就把席面支起来,趁热打铁。
众人这样一哄议论,令大氅内的老县丞不得不开口,他不怒自威道:“是我这做兄长的不尽职,亏待了诸家兄弟们,衙上所欠薪俸本月互市后一并结清,绝不食言。”
众人们见二衙这般口气,便也不敢再做非议,各个肃目以待的样子。人群里只有巡检王景春似乎仍是意犹未尽。
老县丞又道:“李朝那位新院君倒也并非是两面三刀之徒,只这性子优柔软弱,坏在他那位大妃夫人权欲极重,这院君十有八九是个尸位素餐的摆设。仁川开埠引倭商徜徉八道多出自这女流之手。新近闵氏又练新军,搬请的又是一水的倭军教官,,,,
说到这老县丞无不忧虑又道:“,,,假以时日倭人渗透渐甚,必是为虎作伥后患无穷。眼下这互市说到底不过是笼络人心绥靖边关罢了。高丽区区小国,谁做王,权倾何人对于本朝来说都是掌股之珠任由自理。唯独不能近倭,此乃跳板,前朝壬辰年丰臣倭军进犯李朝,意图乃是我华夏沃土。今番之朝鲜如是悬崖一木,两方争夺,我施以援手,便是我朝林木,防风阻沙。我若无动于衷,任由坠入倭手,来日必是倭人之薪柴,引火烧身毁我百倾林地”。
说完他扭脸观望属下诸工狡笑问:“区区千百两川资值与不值?”
一众衙员面面相觑惭愧不已,心里无不感佩于其人眼光之高远,他能二三十年来稳坐镇二衙的位置如铁牛入海历任县令走马观灯自有道理的。老县丞向前一步举目望向江埠彼岸之国又无不忐忑道:“由前朝至本朝,我父老苦倭患久已。倭廷自维新以来,上下一体君民一心,国力大增。然,狼子野心有目共睹。恐我朝子民今日起再无安枕之日,本县身处边地,来日兵犯皆为首冲之地。互市之事上你我小吏不能安分尽职联朝据日,来日倭兵上岸你我项上之物便是倭刃舔血之处!
老县丞神色威凝,一众衙员们屏声敛息,先前要与人作伴贩绸的那位腆脸只一味的干笑。
老县丞语重心长又道:“庆幸我少帝业已亲政,真乃我民之幸,朝堂上下举全国之力实施洋务,以图国富民强清平四海。我等臣工当不分官职高低,职务繁简为少帝分忧解难,才是我等本分,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父老也早日挣脱苦海趋避这倭祸洋乱,,,,
衙员们被这番热血之言鼓舞了,巡检傅景春也被老县丞的话点燃了武夫的血性,一副铮铮铁骨马革裹尸的壮士激怀状。
然而老县丞转色面向年轻的巡检傅景春时却虎脸厉色道:“你这厮口无遮拦,衙上一班同僚属你年长,遇事急躁莽撞却偏好妇人之舌煽风点火,误导兄弟,蛊惑民心,互市事毕就拿了你巡检司的头牌,回你的江下贩鱼去”。
景春见老县丞如此凌然,心下起了怕,面上虽是嬉皮笑脸嘴儿却是硬的,道:“拿了我这头牌又如何,你先补齐我这头半年的工食银,你解了隋大业的职,今又除了我的籍,这两国交界的是非之地看还有谁为你缉凶剿匪去!”
老县丞听他顶嘴本要伸手去打,不想被一早的冷风灌透肺管又经这样一激,哮喘旧疾即可复发便连咳不止。景春见此慌了神,后悔自己言语有失分寸,忙要上前去搀扶。却被同僚挤出人群之外。老县丞怨愤道:“把这厮给我扔进江里,泡上三日,看是这冰凌硬还是嘴硬!景春慌忙着要宽衣解带自行下江,好事的同僚为宽老县丞的心就忙着也去解他的甲胄,一群人就忙做一团去了。老县丞缓过一口气后见了赤条条的景春真要下江,担心真冻坏了他,忙又哎呦道:“哪个要你跳江谢罪了?冤家,,,,,,滚上来!”
景春站在江边慢慢腾腾似乎等着就是这一句,便笑逐颜开的重新绑缚甲胄。老县丞平复了气息时,景春才把甲胄绑缚完全,原地像兽王抖鬃似的把一身银甲抖的银光闪闪才肯心满意足。这是他每日上甲的必然流程。老县丞看在眼里不由得苦笑连连。他身旁的这帮后生同僚们有不少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也有外调此地也由他安家置地娶妻生子。年轻后生有充沛体力敏捷思维的优势,也有阅历尚浅察人不深的短板。在处理衙务时,他总以老朽的年纪里积攒的富饶的阅历无时无刻不去约束与教导他们。比如眼下的这位从九品的巡检傅景春,照理说巡检司的日常事务无非设卡盘查,缉凶追捕,所遇之贼多是乡野村夫,最多是一二十人片甲没有的流匪窜盗,是无须重甲的。然而景春不这样看,自进衙从役起他身体里便被一团无名的无畏的英勇气概所团聚。他家中堂之上不挂笔墨山水以求风雅,也不悬市井走卒的福寿二字企图富贵延年,浩浩然一副泼墨点降杀气腾腾的霍骠骑挥刀斩匈奴巨幅立轴悬于堂下。每逢家中有客,多为这幅巨制所感染,景春为此每每颇为得意。这也为他平日性情中的莽撞粗鲁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志在千里。衙上的一众同僚都惧与这赳赳武夫较真儿,但景春这人虽是军营武夫出身但绝不吃强凌弱,巡检盘查不惧高官显贵一视同仁。只这一点在二衙眼里被看作瑕不掩瑜的优点,来日悉心栽培说不定也是得力干将。也因他的秉公执法为他惹来百口莫辩的陷害。霍骠骑立轴巨制在显贵嘴里是反清复明去除鞑虏以明志的罪证之一。好在连夜寻画工改了霍骠骑的面庞,他的坐骑干脆又是一碗泼墨几经晕染又配合线描改作一团乌云,以后追脏的官员来抄家见到的是钟馗戏鬼而不了了之。自从有钟馗坐堂,他在日常衙务的缉凶剿匪中犹如神助,歹徒几次暗箭都被他轻易的躲过。官场上几波人事变动他都岿然不动,,,,,,
不知何时起了江风,抽得在埠的一众人等个个打起冷颤,也把先前的局面带走了。同事久了诸僚也习惯了景春的任性,有些时候没了他,场面上又显得冷清倒让人无事生出寂寞来。江风再来的时候,在远海里带出一大朵乌云,逐向岸上挤来。就在一众人揣测天象之时,远海乌云之下的海面上驶来一只舰队直奔江口而去,首舰庞大巍峨,两根巨大的黑漆烟筒急冲冲的滚着浓烟,飞驰电掣显得心思重重的样子。后面三只小舰也是脚步频频紧跟头舰的步伐。大清国的龙旗翻飞在海风与他的焦躁之中。
江岸众人自他们进入眼帘时起,便十分默契的调转视线跟随舰队的航迹。大氅里的老县丞专注着视线里的舰队道:“济远这是有事啊!?”一众人和老县丞都有同样的困惑,一时大家都回答不了他,静默不久后,人群里议论又起,道:“高丽国这是搬救兵呢,东学道徒聚众请命,围了光化门,高丽王小儿又得拎铺盖挪窝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头就有好事的接上了道:“面瓜!高丽王一家做公爹的没个做公爹的德行,做儿媳的也没个做儿媳的孝悌,父强子弱,妻强夫弱,中间夹了个面瓜儿子做摆设,也是够这小老儿受得。保不齐东学道匪这事幕后指使便是这做公爹的兴宣院君所为,闵氏这儿媳也是不长记性,壬午年若不是腿长跑的快,早就死于乱兵刀下。看来啊,这王不王的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还不如草头小民日子安稳,一家子里出两个戗头,无事也要生个是非,戗出个高低来。东学道徒啸聚光华门一时半刻怕是安息不了。”
说这话的小吏在人群里冒出了头,一双细眼瞟向二衙这头来,想听听他是如何的高见。二衙面沉似海,一语未接。他不是什么也没听到,他是心如明镜———边地这团风雨酝酿多时,恐是躲不过去了,,,,
长久以来的隐忧此刻在他眼里已经冒出一些可以预见的端倪了。
就在众衙员争论之际,前首瞭望的漕头招呼道:“来了,来了,”
众人集体望向江口的远海里,一只由八只帆船组成的商队由远及近正顶着江水奔来。船到近江时,便见首舰船首处立一人环手施礼,这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少壮男子。见衣着面相真是一路风尘仆仆,在他见到岸上矗立良久的老县丞侯瓒时,他绝然的在倦容中拔高了嗓门遥呼道:“老兄台啊,无恙!”岸上之人随着呼声也是欣喜回道:“侍郎,侍郎呐,总算是到了呦!”这两厢人都急着碰面,这是十几年来频繁业务中培养出的交情。
首舰在江埠停靠安稳后,安侍郎没等役夫架稳梯子便只手撑舷一个旋身从大舰上落了地。众人搀扶老县丞围上时,他便施大礼叩拜,一众人等彼此环礼亲热。随后随船而来的各号商主依次下船登埠,期间众商多是熟脸,有的对这方土地的熟知甚至超过本地土著,互市本就是国事,就商而言这是旱涝保赚的好买卖。官家征缴税金也比地方上的折扣很多,南北往来车旅也由官家筹备,所以百十年来这些商号中很多是祖父子三世传承。期间也有奸佞之徒以次充好,官家没有再给他踏上这片土地的机会,所以本次的互市的绸缎商中就增添了几张新面孔。他们是第一次进入北国,相对于见惯了软山细柳而言的南客们来说北国寒天的凌烈与粗旷令其耳目一新。二月的倒春寒让年前的积雪停止了融化的脚步,他们在江北的山线上连绵起伏勾勒出一副《行人山旅图》来。
负责河泊的漕吏调度船只进港卸货或海口抛锚驻扎。安侍郎在寒暄过后严谨的从怀中掏出本次互市的物料单,按照去岁八月贸易记录:缎七千五百十四段易牛二百,盐二百九十九包,海菜万五千八百斤,海参二千二百斤,大小纸十万八千张,棉麻布四百九十九段,铁犁两百具。今次应朝方请求翻倍,绸缎总额为万五千二十八段,各商号据陈明细数额。老县丞过目后转交漕吏依造审核。对于安侍郎业务上的严谨他一向给予最高的官方评判。他们交情的深厚与持久完全在官商之间完美尺度的把握上。安甲年这个侍郎自祖上起就不是个实缺官职,他是南粤十三行里出身,安家自高宗朝起靠与洋人互市又以西学与洋货博得皇室青睐。加之在廓尔喀军需,川陕剿匪,黄河河工等大事项上努力捐款,得二品礼部右侍郎的虚衔。到道光朝因于英法先后开战,沿海各地被迫开埠,十三行湮没。但侍郎名号犹如家世被传唱,到他这辈开始北上行商沿海诸埠,有熟知与听闻其家世的都要称一声“侍郎”。三年前,老侍郎安培山突患恶疾,南海诸国一行又染船疫,整个人已是生死悬如游丝,好在小侍郎殷勤侍奉,总算扒回一条命来,安甲年三年里因此也是扒下一身皮来。这份孝心无论柜上的还是遥远安东小县等都能感觉的到,因为他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表里如一。就为商而言,利义面前他做的又使人愿意背后称赞。
官务已毕,安甲年神秘兮兮要送老县丞一个礼物,便扬手暗示船上海员从后仓抬一木箱下船,箱长五尺有余,宽高各有二尺。启箱前他又让一众去猜,同船各商知内情的都笑而不语,埠上土著面面相觑不知这卖的什么关子。有些好奇的便走上前去一探究竟,远观近瞻,难究其内,莫衷一是。启箱亮出真容后,衙署与土著众人大骇不已又惊奇连连,只见箱中绳捆一物,长有四尺开外,此物似龙非龙,青黑油亮,说是龟鼋又无龟甲,血口大嘴,獠牙林立,周身覆甲,背黑腹白。
属员中有人惊呼道:“此乃鼍龙!”
安甲年与内情人点头称是道:“确乃鼍龙,此物在我南粤常见,我粤民食之能愈肺疾,平喘止咳,清肺化痰。今送于老兄台,调愈肺疾。”
老县丞老泪盈盈的以诚挚的目光表达了谢意,为自己当年甄选买办人选时独到眼光倍感欣慰。安甲年借机又去打趣景春,让老县丞赏他一副鼍龙肝胆养精固本,鼍脂又对舒经通络筋骨挫伤有奇效。景春腆脸与人相视干笑。
今年为商队接风的晚宴没有按照惯例安排在衙署的行馆而是临江的望月楼上,这是一幢三层木楼的高丽酒肆,建在临江的一座矮山的半腰处,楼前又平整出一块平台,扶栏可鸟瞰山下鸭绿江景,登至顶楼便可尽收对岸邻国村郭田舍,挨到海口涨潮时分便见海潮顶着江水一路北上,气势甚为壮观巍然。白日里的江防城此刻也尽收眼底,驻守官兵们在江色的映衬下显得慵懒散漫。望月楼曾被几经封禁,就因它居高临下可全览窥视江防布局。又因矮山临江一侧坡度渐缓直抵江心,他日边境一旦兵起,进犯之敌便可泅水由此登顶,安东城犹如囊中取物垂手可得。但也因这个居高的原因令他拥有了安东城内别无他处可觅的绝美佳境,面向东南绿江汇流黄海,向东北虎山长城与之遥相呼应,驻足远瞻前有异国他乡,回首又是故国家园,真可谓是美不胜收。自它动工修建时起就因这个军事上的考量便是非不断,很少有人记得起安东知县的样貌,也就是几年前他走马上任时人们在夹道跪拜的间隙里瞥见一个眉目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高马之上。随后他便结束了短暂的履职生涯不再在他的子民面前露面,衙上事务均有老县丞一人代为署理。对他还有些印象的署员们还记得这是一位意气风发头角峥嵘的书生才俊。他在仨月的衙务中整治衙务,对六房诸事旰食宵衣;请博学以开民智,宣讲圣俞教化民心;又协同江防官兵修葺江防工事维修兵甲,所有迹象都在表明这是一位励精图治的一县之主,假以时日也必是一方力吏。然而就在这样一个方兴未艾之时突患失心症,他时而哀嚎顿足,时而痴呆静默,时而攀树走脊,又时而披发散髻衣裤尽敞的挺躺于庭院当中。坊间盛传此事也跟望月楼有关,后衙书斋里少年知县已被望月楼背后金主致残软禁。家眷悉数被掠远藏用以要挟。望月楼也是在那前后又开始解封迎往四方宾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