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婉儿倔强的避开众人搀扶,双手奉上茶盏,俯首道:“仙人救婉儿一命,不受病疾困苦,已如再生父母,方才婉儿才知,相公也是您所救,我夫妇二人已不知如何答谢这份恩德,请您喝了婉儿奉的茶,聊表婉儿对您的谢意!”
武昭阳倒是对林婉儿的这份固执有了一番另眼相待,便接过茶盏饮了,随即亲手扶起了林婉儿,仔细瞧了瞧,叮嘱道:“看来婉儿昨夜安睡,等到明日午时,再喝下一碗粳米汤,便可痊愈,莫忘了才好。”
“是。”林婉儿高兴的福了福身子,武昭阳温声道:“我所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你行如此大礼,我也不知如何回你,但有一事。”武昭阳附到婉儿耳边道:“等从昆仑我回来,你和范闲必定儿孙满堂,好不好?”
林婉儿瞬间羞红了脸,武昭阳又正色道:“以后不许行这么大的礼了,我初来乍到的,许多礼数和规矩都不懂,初次见面便惊扰了范府,往后还得劳烦你和范闲多教教我才是。”
林婉儿忙道:“仙人是天外之人,不需要在乎人间礼仪。”
“既入俗世,哪有不学之理?”
林婉儿转眸瞅见李承泽和范闲,转而道:“好,只要仙人不嫌弃,婉儿就教您。”
武昭阳也看向李承泽,傲娇道:“殿下,我可找到好老师了咯!”
林婉儿羞涩一笑道:“二哥,你可敢把仙人交付给我?”
李承泽笑道:“我们兄妹几个,你是最仔细的,二哥如何能不放心。”
武昭阳携手林婉儿坐下,又对范建道:“范大人,当日实属无奈,还望见谅!”说着转身让谢必安奉上一根千年人参,“这是我昆仑山上吸食地气而成的千年紫参,可复范大人失血之气,并保大人十年内无疾。”
谢必安将人参递给了柳如玉,却看那参早已成了人形,足以证明弥足珍贵,范建忙起身道:“下官不敢当,闲儿是仙子所救,我只不过……”
“你与故人恩重如山,教养之情我没办法替她还你,送你些山珍野味罢了,且不可推却!”
范建明白武昭阳所指的故人是叶轻眉,便恭敬作揖道:“那范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之,谢必安又奉上了一盘胭脂,武昭阳解释道:“这是取自深海藻类的萃物,是我二姐的得意之作,可缓解年华焦虑,对女子容颜有修复之奇效,就赠与柳夫人吧!”
柳如玉惊讶又惶恐道:“不,姑娘有所不知,我不是范家主母,称不得夫人。”
武昭阳微笑道:“姨娘既受了范闲的叩拜,在他眼里,您就是他的娘亲,您对范府子女负有教养之恩,身负管家之权,不是夫人,亦是夫人。”
柳如玉转头看向范闲,见范闲和范建纷纷点头,于是便羞怯的收下了礼物,武昭阳又道:“山中闭修多年,行止鲁莽,那日若有吓到夫人之处,也还请夫人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的。”武昭阳见柳如玉面相和善,没想到性格也是在这么随和。
随之又赠了一册经商经给范思辙,赠了一本珍珑棋谱给范若若。
范若若和范思辙一样,本不必亲自谢礼,但是武昭阳对范闲有救命之恩,奉茶之事又被林婉儿捷足先登,便只好前来行礼,以表感激。
范若若抬头一瞬,武昭阳整个震住了,“依依?”泪瞬间滑落,抑不住的心痛翻涌而来。
“昭阳!”
李承泽眼疾手快,一步从上座跨了下来,接住了倒身下去的武昭阳。
“这是怎么了?”
武昭阳只觉胸口剧痛不止,五指扣着衣襟,汗如雨下,李承泽试图抱起武昭阳,然而濒死感袭颈而来,突发一股紫色的光芒,从武昭阳的心口处溢出,很快浮出一朵紫色的鸢尾花,瞬时整个大堂花香四溢。
眼看武昭阳痛苦不已,李承泽慌了神,五指汗涔涔的煞白,无力的接住花朵,抽泣道:“有缘人真是千年一聚啊!”
范闲担忧问道:“好还吗?”
武昭阳瘫倒在李承泽怀里,全身虚弱无力,看着李承泽晶莹满目的样子,安慰道:“不妨事的,陈年心疾,只是很多年不犯了,一时忘了如何自医,你不要紧的。”
范闲见昭阳的目光始终落在范若若身上,洞彻道:“是若若……哪里不对吗?”
痛感渐退,武昭阳握着李承泽的手站了起来,含泪道:“若若小姐的样貌,与我的大弟子常依依如出一辙。”
范闲惊呼,“转世?”
武昭阳伸手看着掌中的紫色鸢尾,恍惚了神情,“依依是个被舍弃的孩子,那夜的雨很冰冷,我捡到她时,全身冻得青紫,只有一口气息存在……后来,她跟着我和阿姐习医,很快悬壶济世,却从不取人钱物,再后来,瘟疫四起,五毒侵城,她不惜以身试药,尝尽百毒……根本等不及我回去救她……”
武昭阳极力忍耐,可是痛彻心扉遍布全身,李承泽紧紧的抱着昭阳,试图让她好过一点,可鸢尾花落,她失去了最后的精神依托。
林婉儿紧紧的握着范闲的手,轻抚着范若若的后背,他们虽然不认识常依依,可是她的德行,无一不让在场人感动。
范闲打破哀伤道:“那还真是有缘,若若也在习医,只是不如常前辈罢了!”
武昭阳闻言惊喜,抬手间出现了一本医书,“若若小姐,这是依依亲手书写的内外疾杂论,你与她如此有缘,我便把它赠与你了,希望你可以像依依一样,成为一个好大夫。”
范若若忐忑道:“以命书写的医书,若若实在不敢承受……”
“若若,你接了吧!”范闲看得出武昭阳情绪异动的深处,满是无尽的懊悔和和自责,他不忍心在一个失去至亲的人面前上演拒绝,更何况他与她的关系如此的不简单。
“那若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范若若恭敬接过医书,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并由衷道:“姑娘赠我如此贵重的医书,又救了我哥哥,若若实在无以报答。”
武昭阳忙搀住要行礼的范若若,她虽受得起所有人的朝拜,可是她不喜欢这种礼数,“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记忆丢失了,骤然记起故人来,竟如此失态,还望诸位见谅。”
转身见李承泽对她满是担忧的关切,便扶了李承泽坐下,“殿下,我已经没事了。”随即叩了一指,全身更换了一套浅蓝的纱裙,妆容亦改,看得范若若及柳如玉目瞪口呆。
李承泽见昭阳面色恢复,顺手举起茶杯,对范闲和林婉儿道:“虽不是二哥有意,但是你们婚礼上的波折也是因我而起,对不住了!二哥以茶代酒,希望你们能原谅。”
林婉儿觉着李承泽脸上戾气少了许多,仿佛又看到十几年前那个纯质的意气少年,欣然道:“二哥,几日不见,我感觉你变了好多。听说仙人住在你府上,想必是受惠了不少,婉儿真替你高兴,这杯我饮尽了,希望二哥往后也顺遂如意。”
范闲看了一眼武昭阳,也笑道:“本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感激武姑娘还来不及,不过李承泽你嘛,以茶代酒我可不认,等会酒桌上见真章吧!”
“范闲,你是要和我喝酒?”见范闲一副不然呢的样子,李承泽笑道:“好,我可等这一日可好久了!”
说着,四人共饮一杯后,算是暂释前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