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也是喝了不少,被范闲扛上了马车后,林婉儿不放心的给他又添了一床被褥,颠簸了好久,终于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必安,我该回头是吗?”
谢必安不知如何回答,李承泽擦了擦嘴道:“我贪恋今天的这种谐和,甚至不想丢掉它。我从前那是什么日子,那岂是活人的日子?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被人算计,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行无所依,言不由衷,所有人都恨我,我也恨所有人,做了别人的磨刀石十五年,也够了!”
李承泽的声音有些颤抖,转而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何止是他,就连谢必安也动了心念。范家的人并没有排斥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快剑,和他们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饭,聊着有的没的地闲碎,宛如家常,一同喝了那么多酒,居然没有烦闷,还觉舒心了不少。
若说这是两条路,他当然想选后者,也希望李承泽选后者,那样的滋味是舒适的,李承泽也是快乐的,可是仅凭武昭阳一姑娘,如何能行,即便她有颠覆天下的本事,也不是一次酒宴就可妄断的。
到了魏府,下人正等着李承泽,见到谢必安的身影,宛如看到了救星。
“谢大人,长公主正等着殿下呢!”
谢必安震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下人也不管不顾起来,急急驮起李承泽就要往东苑去,谢必安一把将李承泽抢了过来,一刀斩了绳索,跨上马就返回了范府,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出来点灯的管家发现了他们,随即报告给了范闲。
“这是……怎么又回来了?”
谢必安低头回复道:“殿下大醉而归,长公主却要不省人事的殿下去东苑谈事。”
“这个时辰?”范闲坏笑道:“你就不怕你家殿下醒来怪罪于你?”
谢必安道:“殿下怪罪也就罢了,等武姑娘醒来,要是知道殿下又去了东苑配长公主,会杀了殿下的。”
范闲惊讶不已,“武姑娘这样说的吗?”
见谢必安点头,范闲低头瞅了瞅李承泽,见他睡得出奇的沉,便伸手接了过来。
“好了,把他交给我吧!”
范建听见动静,也出来探寻究竟,范闲驮着李承泽往客房走去,又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范闲一边走,一边问道:“爹,怎么办,留皇子过夜,要不要报备陛下?”
范建背手跟在后面,看了李承泽一眼,道:“先过了今夜再说吧!有什么事,我顶着。”
李承泽安然进府,谢必安没有打算跟着进去,范府管家道:“谢大人,您若不嫌弃,小的给您收拾一间房出来?”
谢必安推迟道:“我一个剑客,在哪都可以睡,不必麻烦了。”
但是范闲没给他推却的机会,“禁足的皇子我都敢留,你算什么,快进来!”见谢必安迟迟不动,范闲没好气道:“怎么,背完了你主子我还要背你吗?”
谢必安一时推却不了,硬生生的被范闲拉进了府邸,安排了与王启年宿在同一间客房。
“谢大人,二殿下和武姑娘……”
谢必安无视王启年八卦的小眼神,倒头就睡,但是王启年听着府里的动静哪还睡得着,于是起身走到谢必安窗前道:“大家都在照顾殿下,吵吵嚷嚷的咱们也睡不着,你和我说说嘛!”
“主子的事情,不该是我们下人议论的,武姑娘更不是常人能讨论的!”
王启年拍了自己一嘴,尤其想起武昭阳的武力值,瞬间有了困意,乖乖地就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另一侧书房,范闲问道:“爹,李承泽今晚说要退出朝堂的话可信吗?”
范建揉着太阳穴道:“你信武姑娘吗?”
“当然!”只是范闲不可置信道:“可这转变也太快了,武姑娘这才来了多久?”
范建笑道:“我倒是觉得,二殿下很聪明,能牢牢抓住武姑娘这棵大树,至少性命安全已然不成问题,又能及时表态,选择与你交好,不管最终如何,至少结局都不会太差。而我也认同武姑娘的观点,李承泽虽然犯了些众怒,有些事也未必都是他做的,虽然他曾经想伤害你,我却不认为所有的责任都在他身上,长公主这个人性情多变,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连你岳丈都畏惧她三分,旁人岂能左右她心意。若二皇子日后不与你作对,你至少少了一个明敌人,岂不是好事?”
范闲点了点头道:“爹,我觉得史家镇的命案与太子有关。”
范建凝眸道:“怎么说?”
范闲笑道:“证据不足,只是大胆猜测,我还觉得太子殿下并非表面这么干净。”
范建问道:“你跟我还有所保留?”
“怎么会,您是我爹,我不懂的地方自然要和您请教的。”范闲笑着给范建捶了捶肩,“我只是觉得,如果储君如此毒辣,将来百姓是何下场?”
“储君不善,咱们就换一个,君主不明,咱们就反了他,但前提是,你要有这个本事!”范建闭目养神,子时将过,年轻人还好,可范建为范闲献了那么多的血,又是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熬不动,淡淡道:“快去歇息吧!明日再说明日事。”
“好。”范闲恭敬行礼道:“孩儿告退。”
随即范闲找到管家,吩咐他明晨找柳如玉要紫参给范建熬汤,才安心去睡。
“姨娘,咱们府里出大事了!”
由于昨晚大家都睡得过晚,今日又是休沐日,整个范家和李承泽都巳时末才起。
柳如玉慌张道:“管家,你可别吓我,这两天的事那么多,我已经经不起吓了!”
管家不知如何解释,带着柳如玉去了后厨,只见后厨的丫鬟和主厨都齐齐围在了厨房外,穿过人群,这才看到武昭阳正在厨房里忙碌。
“你们怎么能让武姑娘动手,都反了吗?”
柳如玉脸色煞白,惊得失了声,把武昭阳也唬住了。
“夫人如何生这么大的气?”
柳如玉都快哭出来了,膝盖一软,幸得武昭阳扶住,“武姑娘,您怎么能亲自下厨房,需要什么,吩咐下人就好了呀!”
随后起床的林婉儿和范若若,听闻武昭阳掌控了整个厨房,也急急赶来。
“昭阳,你怎么能来做这个?”转头也对着下人训道:“如此没规矩,谁给你们的胆量?”
说着,就要拉武昭阳出去,武昭阳指着天上笑道:“我在上面的时候,师父和师兄姐妹们的饭菜都是我做的。我听下人说,李承泽昨晚也宿在了府里,他肠胃不和,我就打算亲自给他准备早膳,而且昨儿的大宴我也得还席不是,所以就想让范闲和大家也尝尝我的手艺,与下人们无关,婉儿,你如此训他们,岂不都是我的过错?”说着,就对下人们致歉,更吩咐下人们端着早点往客堂去。
林婉儿和范若若都歉疚不已,都认为是自己起晚了,害武昭阳饿肚子,武昭阳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在京城无自己的居所,还席也是不存在的,只好借你们自己的花献佛了,大家若觉得不好吃,尽管指出,若觉得还行,就当托咱们二殿下和范闲儿的口福吧?”
柳如玉听了松了口气,于是亲自去请二殿下用膳。林婉儿道:“你总是这样随和,反倒是我们照顾不周了。”
武昭阳笑道:“你昨儿说我们是自家人,今儿怎么说得这般客气,若若是我的徒儿,范闲按辈分是我的外甥,我给他们做点早膳,还不至于罪大滔天吧?”
范若若内疚道:“应该是徒儿给师傅准备早膳,咱们倒是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