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无聊的拨弄着手机。
“噔,噔。”身后传来尖锐物体敲击地板的声音。
一个穿着钉子鞋的人吧,洛言是这么猜测的。
熟悉的电子女声响起:“地铁到站,到站的乘客请陆续下车...”
洛言迈进了地铁,应该是打算迈进地铁才对,因为他此时在车厢中寥寥几人的目光中一动不动,就站在门口错过了最后一班车。
洛言试图迈开脚步,可他全身却像是被抽离了全部力量,只传来一阵麻木混杂着些许刺痛。
地铁门关闭,慢慢在视野中消失,被独自留下的少年双眼一黑倒在地上,列车尾灯留下的那道模糊红线则是他眼底最后倒映的光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醒来,可眼前却一片漆黑。
洛言扭动身体,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绑着,让他的一切挣扎都变得徒劳可笑。
漆黑之中,似乎又有着些许零碎的微光照在地面,水洼中勉强映出他如今的惨状。他被白色丝线层层捆绑,如同被蜘蛛抓的的猎物,本能的恐惧促使他想要发出尖叫,然而在下一瞬间,他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被夺去。
地面上不知谁的手机响起了闹铃声,而屏保被激活后发出的光给这个漆黑的地方带来了一道光亮。
他看到....在他面前,一只三米左右高的蜘蛛一动不动的站着,肢节状的腿又细又尖,无序的敲击着地面,蛛眼在手机的光亮之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尖锐的獠牙裸露在半空中,上面薄层的液体反射着绿色的微光,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复眼正与他的目光相对。
洛言也曾经幻想过世界爆发了生化危机,幻想着从街角窜出来个僵尸然后让他漂亮的一枪干掉,也想过如何对抗外星人的入侵,可是当这超越常识的一幕出现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只剩下恐惧。
蜘蛛的头细微的歪动了一下,似乎像人们来表现疑惑的动作一样,它慢慢抬起它那尖尖的漆黑前脚,它只是一只前脚便十分巨大,尖脚弯曲着,在獠牙上蹭着,似乎觉得不够,还多蹭了几下。然后尖脚缓缓的伸向洛言,刺破了他身上的丝,如针扎一样的细小疼痛感使得洛言异常恐惧,使他再次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洛言再次醒来,醒来的一瞬间,他猛地坐起身来,大口的喘着气,周围一片漆黑,但是他却没有被捆绑的感觉。
他的手触碰到了冰凉的地面,同时还有粘稠滞涩的感觉,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刚刚的恐怖并不是梦。
他四处摸索,摸到了一个类似于手机的物体,手指按下开关使屏保再次亮起。
此时他才知道黑暗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幸福。
随着那道光亮,他看到身边被一层层丝裹起来的蛹,有的吊在半空中,有的斜着躺在地上,有些还渗着淡绿色胶状液体。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瘪下去的蛹显得如此突兀,遍地的血迹与肉块像是盘中的残羹剩饭。
屏保只是一度激活,很快再次灰暗,洛言面如土色,表情因惊恐而扭曲,心脏似乎要停跳,可呼吸却愈加急促,以至于让他感到窒息。
他忽然转过头去,手脚并用,疯了一般的向外跑去。却被脚下的异物绊倒,来不及多想,他狼狈的起身,捡起掉落的手机,继续逃离。
与此同时,南京小巷里的一个中药铺里,一个老练的中医正在翻着书页皱着眉头,忽然他的神情变得木然,他的身体变的越来越模糊,整间房屋也逐渐变淡,直到化为一股融合的色团,悄无声息的消失。
南京是个多雨的城市,而就在这一场迷蒙的小雨中,一间中药铺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雨水滴在干燥的地面上,那是这间屋子存在的唯一证明,可当这片地面浸湿后,便再没留下一丝痕迹。
洛言不知道,他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都消失了。
或者说从未存在。
洛言沿着道路不停地跑着,终于他找到了出口,跨上站台,才认出此处是熟悉的地铁站,可却挂满了施工的标志,显然是停运的路段。
他沿着还未完工的楼梯冲了上去,重见光明的那一瞬间,他只想倒在地上,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感觉就连刺眼的太阳也显得如此亲切。
洛言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四周不断有人路过,性格孤僻的他还是第一次觉得人群如此亲切,但面对这个躺在工地的少年,却偏偏无人问津。
洛言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心有余悸的离开了那看上去想要吃人一样的地铁入口,与面前的工人搭话。
“大叔,这是哪啊?”
“介个(这里)是塘沽”大叔操着一副天津口音回答,嘴里还叼着根即将燃尽的烟屁股。
刚回答完,大叔奇怪的打量了下洛言:“你介个倒霉孩子从哪儿进来的?门卫没拦你么?”。
洛言苦笑着挠了挠头,可却并没提及自己离奇的遭遇,毕竟就连他自己都将信将疑,又有谁会相信呢?
那么庞大的蜘蛛,甚至会捕猎人类...或许只在美国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吧。
好在大叔并没有深究,只是将洛言赶出工地,他站在街上,脑海中却依旧不停的回想起刚刚所见到的一切,可理智却在告诉他,那些都是个梦。
可当他将手伸进口袋,却摸到了那台捡来的手机,手机似乎是要证明那只恐怖的蜘蛛真实存在,又勾起了他心中的恐惧。
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洛言有些区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工地之中,刚赶走洛言的大叔却如木偶一样楞在门口。
身后走来另一个工人,拍了拍大叔的肩膀:“老李头,别偷懒了!工期赶不上你我都要挨项目经理屌的!”。
“我没偷懒!”老李头涨红了脸,刚要反驳,却面露迷茫:“我来门口是赶走一个小屁孩的...”
可老李头的话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看,我还不懂你,一有机会厕所能蹲半个小时!哪来的小屁孩,长啥样啊?”
老李头紧皱眉头:“长啥样...什么长啥样,我来门口是干什么的来着?”
工人与老李头勾肩搭背,做出了一副‘我懂你在摸鱼’的表情。老李头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一切,重新回到工地。
洛言此时仍在街上踌躇,他还是没有理清头绪,可却想要逃避了事,他现在十分疲惫,想着至少先回宿舍睡一觉再做决定。
想到这里,他举起手准备叫一辆出租车,载着他逃离这个荒唐的梦,可是一连半小时都没有司机搭理他,即使是那堆车上亮着‘空车’牌子的司机也毫不停留。
洛言有些着急,见到一辆车载着西装男子来到工地,趁此机会,伸手扒住了要关闭的车门。
“大叔你别关门啊,我打车,打车!”
出租车司机似乎楞了一下,“哦,哦。”他连忙回应道,同时心里暗怪自己竟然没看到客人。
“工业大学正门。”洛言上了车,微凉的空调让他放松了些许。
出租车带着洛言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跑着,若是平时,洛言一定会打开导航地图,看司机会不会绕路,可现在他却没有心思,他向一滩史莱姆一样软在了靠椅上,手中拿着陌生的手机,手机屏保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俏皮的伸出爪子,蓝色和绿色的瞳孔好奇的看向外面,而就是这个手机将洛言和那个梦联系到了一起。
洛言很想扔掉这个手机,彻底和那个梦撇清关系,但躲在角落的不安又想让他通过这手机了解些什么。
很快,出租车便到达了目的地。
洛言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陷阱,手机也丢失了,只能尝试问道:“大叔,我没带钱,您等我回宿舍拿下钱成吗?”
可司机却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刚才打车的那个啊,还能是谁。”洛言尴尬的笑了笑。
“你刚才坐我的车了?”司机满脸的惊讶,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洛言没想那么多,觉得这个大叔人真好,看他没钱竟然想免费拉他一程,压抑的心情好受了许多。
“不行,您等我,我一定把钱给您。”洛言说完,便一路小跑的朝学校里跑去。
司机在车上一头雾水,问号已经写到了脸上,一小会儿后他拉上车门,向远方驶去,只是皱着眉头低声嘟囔到:“真奇怪,我来这破地方干嘛?”
熟悉的校园让洛言安心了许多,他穿过广场径直走向宿舍,虽然校园卡也丢失了,但他只要和宿管大爷装下傻也就过去了。
可一向精明的宿管大爷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电视剧,对大摇大摆进入宿舍楼的洛言视若无睹。直到听到警告铃声时才抬起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真是奇了怪了,这高科技的玩意儿也出错的么?”大爷低下头,用值班表遮掩住手机,继续看起他的电视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