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叶子建选择了经济学也是托他老头子的福气,当年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子建在计算机和电子信息之间犹豫不决。这时候叶父果断拍板告诉他:万般皆下品,唯有政经高——并且断言工科专业学的都是“治于人”的小技,经济政治才是“治人”的人间大道。虽然叶子建对治人不感兴趣,但是当时他也并不知道这些专业区别何在,所以迷迷糊糊地便听从了叶父的安排,从此入了经济学的坑。
叶父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大名叶懿德,取自《诗经》“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叶父早慧,二十三岁的时候成为当地第一个大学生,就读XX财经学院,后来全国院系大调整中这财经学院被划拨到某985大学。叶父当年的大学同学大多进入政界或商界,现在有不少已经成为政商界的精英人士。唯有叶懿德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区里某国企,从此端上铁饭碗。九十年代流行体制内下海经商,叶父有朋友南下深圳做电脑代理的生意,短短五六年赚了一千多万,一时风光无限。叶父看得无比眼馋,也想辞职下海去学着做生意,结果被子建的爷爷拿扫把揍了一顿——老爷子当年的原话是“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敢辞就断绝父子关系”。叶父没有大出息却是个大孝子,被老爷子恐吓之后就这么留下来一直干到了现在。
叶父大学期间是个文艺青年,玩过吉他,组过乐队,还爱好诗词,至今还有词作留下来:
沧海蛟龙,尽潜藏,一朝乘雷上天。采铜北祗,砺定秦,今欲且试锋芒。乌蒙磅礴,金沙水湍,马上定乾坤。书生意气,敢叫天地变色。
欲问庙堂王侯,俯首看苍生,凋敝待兴。九州荒废,请君瞰,危急存亡之秋。朱门酒肉,此间还记否,筚路蓝缕。妖雾重来,再看风流人物。
不过叶父虽然有些才华却不擅长为人处世,年轻时候因为心直口快得罪过单位里的老领导,后来几次提干也没有轮上他,直到四十多岁叶懿德才勉勉强强当了个有名无实的主任。所谓“主任”就是主要用来担责任的人,活还是要和下面人一起干,有时候甚至要叶懿德自己一个人干——毕竟其他人大多是关系户,叶父不擅指挥也指挥不动。
叶懿德不长于处世,更不懂女人。好在叶父年轻时候一表人才,称得上温润如玉身材挺拔,在一帮不修边幅的男人之中还是显得鹤立鸡群的,当时就有同学称他为“江南小黎明”——并且因为叶父玩了几年音乐,所以还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小不羁,所以属于黎明和齐秦的结合体。叶母遇到叶懿德第一眼就被这颜值和学历吸引了,况且叶父那时候还是文艺青年,靠着一首《路过你的庭院》在一周内俘获叶母芳心:
你的庭院
蔷薇正在盛开
好像一个
盛满美梦的酒壶
你没有说话
我路过你的世界
不想婚后叶父的缺点还是逐渐暴露了出来。他自认为是一个文人,而古人早有云“君子远庖厨”,做家务这些琐事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叶懿德结了婚便习惯做甩手掌柜,回家就是写写文章玩玩乐器打打麻将,然后每个月底从单位领回来几两碎银以供家用。其实文学和音乐的特长在恋爱时都算得上是闪光点,不过在婚姻的评价体系里它们完全一文不值——因为叶懿德写的那些破诗和破歌都不能转化为人民币,所以这在叶母看来属于玩物丧志不思进取,自是要加以批判的。
这样的日子一长,叶母对叶父的状态已经很不爽了,而在看到子建大伯平步青云的时候这种不爽逐渐转化为愤怒:子建的伯父只比叶懿德大三岁,年纪轻轻已经官至正科,前途不可限量;再看看叶懿德,年纪轻轻已经把单位里的人得罪了一圈,前途是肉眼可见的灰暗。叶母的这种心态其实很正常,人生在世总少不了比较:小时候比成绩好坏、零花钱多少,成年人要比学历高低、工作如何、赚钱多少——这不能完全说是虚荣,毕竟大多数普通人就是需要从优胜感中获得幸福的。叶母对丈夫吊儿郎当的样子无可奈何,只能恨自己年轻时候被文学蒙蔽双眼,居然嫁给这样不靠谱的男人。可是叶懿德对老婆的不满并不能感同身受,他觉得自己按时回家、吃喝嫖一样不沾,这当然是标准的国际好男人。
据说“美满的婚姻要由瞎子女人和聋子男人缔成”,而倘若婚姻里面的双方都是顶尖的聪明人,那这样的婚姻必然不可能长久。叶懿德和叶母就是这样的聪明人,这两人挣扎多年还是在子建十三岁的时候选择离婚,这些年子建一直跟叶母生活。叶父平时给不了子建精神的陪伴,只能给他物质的支持。虽然叶懿德自己工资不高还时常被单位拖欠,但是子建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倒是每月按时入账从未有过延迟——以这样优良的作风,倘若叶父是个企业家那无疑是要宣传为道德模范了。
叶懿德除了每月按时给儿子打款以外,还要不定时打电话过来远程教育指挥迷津。子建对这一点确实是颇有些心烦,只不过老头子是甲方,因此他看在钱的份上也只能忍着听下去。叶父现在平日里有三大爱好:搓麻将、写写诗和催婚,而这其中又以催婚最为紧迫。其实叶懿德本来对下一代的婚恋之事并不关注,结果去年他侄子也就是子建的堂哥,居然带了个女朋友回家,催婚由此成了老头子的心头大事。子建虽然和林孟恋爱已久却一直没和老头子坦白,搞得叶懿德内心无比焦虑,他心想这小子怎么如此木讷,毫无他当年情场浪子的风范,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打光棍。叶父把儿子情场上的晚熟归罪于他老妈,特意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叶母被叶懿德说得一头雾水,直接不留情面劈头盖脸地怼了回去,骂他是“老年痴呆”“咸吃萝卜淡操心”。虽然把叶懿德骂怂了,但是叶母心里也开始着急起叶子建的终身大事:子建自小就是学校的优等生,但是从来不见他在恋爱上有什么成绩,如果不是木讷那难保不是性取向的问题……她虽然算是开明的父母,但是毕竟到了天命之年,抱孙子的愿望还是愈发强烈起来。
叶母这天给叶子建打来电话,开头先问叶子建近来经济情况、可否缺钱,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告诉叶子建:他表哥去年考上了杭州的公务员,并且还找到了一个当地的女朋友。这短短一个电话让叶子建震惊了三次:第一次是老妈今天破天荒主动问自己是否缺钱;第二次是他表哥居然考上了公务员,子建这表哥以前读书时沉迷爱情和桌球,成绩不佳,最后勉勉强强上了浙江一所二本院校,不料他如今浪子回头还一步上岸;第三次是他表哥居然收心找到了一个白富美女朋友,这下不仅上岸而且还登天。叶子建听完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这表哥只比子建大不到两岁——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表哥是家族里的反面教材,如今已然成为成功典范。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爸像你这个年纪都快结婚了。”叶母铺垫半天,终于缓缓引入正题:“你在学校里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生吗?”
叶子建深知老妈和老头子的八卦,暂且不想跟他们坦白自己的恋情,就说:“没有啊,我们这个学校女生本来就少,而且我们平时都很忙的。”
“都读研究生了能忙到哪里去,终身大事要抓紧,如果在学校里看到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主动去追啊。”叶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都拔高了两度,恨不能直接从电话那头蹦过来面授机宜:“如果你们学校不好找老妈可以帮你介绍啊,你那个高中同学叫什么琦的你还有联系吗?”
叶子建被老妈的记忆力吓了一跳。他在读高中的时候确实曾经喜欢过他的同桌,不过这段感情还没有发芽就被叶母以影响成绩为理由棒打鸳鸯——高考后子建和那女生早就失联多年,没想到如今老妈依然记得,并且还让自己吃回头草。不过就算叶子建愿意当坏马,草也不一定愿意等他吃,这么多年跃跃欲试的马都不知道有多少。子建懒得跟老妈继续探讨旧事,就想彻底熄灭老妈做媒婆的热情,于是大义凛然地说:“我和以前同学早没联系了,现在的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我们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什么儿女情长完全不是我应该考虑的。”
“搞事业你能搞出什么大事业,就一直当老光棍?”叶母眼看这样下去儿子就要孤独终老,赶紧拿出杀招:“你李阿姨家的女儿也不错,就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的那姑娘。人家在上海那边读的师范大学,现在在老家中学里面当化学老师。这姑娘小时候是白白胖胖的,现在出落得可标致呢,我等一下把联系方式推给你,你们俩……”
“哎妈——妈,我手机没电了,回头再说。”叶子建眼看这电话再打下去恐怕就要被拉去现场相亲了,赶忙借手机没电匆匆挂断了电话。
说起来他和林孟也有一周没见了,自从上次约会被取消后林孟一直忙着补做实验修改文章,子建给她发的消息往往要隔大半天才能回。叶子建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可以理解她:林孟一直有读博的梦想,这篇论文对她而言实在意义非凡。
叶子建是一心想着和林孟发展下去,但林孟其实还有一个事情没有告诉他:在三个月前林孟的导师推荐她报名了学校里的交换生项目,将在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去加拿大交流。之前林孟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留学基金委递了材料,她本想着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机会应当是不大的,便没有和子建说这件事——没想到一天前她收到了CSC的通知,告知她已经通过审核。
林孟这时候才突然慌乱起来,她开始焦虑应当如何和叶子建解释这件事:现在结果出来了才和子建说,难免有故意瞒他的嫌疑;而且此去一年,对子建来说也确实有些狠心。不过这个机会实在难得,林孟的导师和她承诺过,倘若以她的学术成果加上这段海外交流经历,那大概率可以去她导师的母校继续深造读博。可是她出国之后叶子建怎么办呢?要是他可以和自己一起出国就好了,只是不知道子建愿不愿意。
恋爱中的人往往会有这样的困境:当前途和爱情相矛盾的时候,选择就成了无比痛苦的一件事。这样的困境下理性主义者大概率会选择事业,因为“面包是爱情的基础”,所以爱情可以被暂时牺牲掉;感性者则可能选择后者,因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倘若因为不确定的前途错过了爱情那就可能抱恨终身。林孟其实介于理性和感性之间,她既不能决绝地斩断情丝又不舍得放弃自己的未来,一时间痛苦异常。思来想去林孟还是决定跟叶子建当面坦白,顺便也征询下他的意见:如果子建坚决反对,她就把放弃声明交上去;而如果叶子建也支持自己出去,那么起码她内心的愧疚感也能减轻一些。
林孟约子建去的地方是叶子建之前提过几次的一家日料店,只不过林孟前段时间因为实验繁忙所以一直没有时间陪他去。这店坐落于三里屯的一个角落里,却有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名字:“北岛料理”。
这天晚上林孟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还精心化了一个淡妆。叶子建还从未见过这条裙子,也许久没有见到林孟妆后的样子——子建和林孟在一起的这些年她化妆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他一时甚至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女朋友。
子建对着林孟端详了好一阵,不禁感慨自己眼光实在高明,又指着自己蓬松凌乱的头发对她说:“孟孟我今天是不是应该收拾一下?”
林孟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盘弄筷子,想说话却又半天没有张口。
叶子建见她似乎有心事,便嬉笑着问她:“怎么啦孟孟,有什么话想说呀,和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有啊,哪有不好意思——”林孟犹豫了一下才终于下定决心,轻声地说:“我……确实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你。”
子建听她这么说又联想起林孟今天盛装打扮,还当她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
林孟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说:“我拿到了一个交换的名额,要去加拿大阿尔伯特。”
“啊哈我以为是什么呢,那挺好啊。”听到林孟突然说出这个消息,叶子建的思维一时间呆滞住,居然想不起来其他的语言,只能对着她傻笑:“我也早想出国去看看,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嘛,你出去可以多开阔眼界啊。”
“你支持我去嘛?”林孟没有想到子建会是这样豁达的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子建哈哈大笑道:“当然啦,傻丫头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支持你啊。你要去多久啊?”
“真的吗?”林孟看着子建的眼睛,小声地说:“应该是一年。”
子建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小声在她耳边安慰道:“一年很快的啦,明年不就回来了嘛。没事的,笨蛋。”
林孟看着子建笨拙地装出开心的样子,内心有些不忍。她还没有跟叶子建说她准备申请博士的事情,因为这事情本身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说未免为时过早;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她担心子建不能承受这个消息,毕竟一天之内接受两个重磅新闻不论是谁都难免心脏承压。
看林孟心事重重的样子叶子建也知道她心里不太好受,就喊来服务员点菜:“您好我们点菜,要一个日式鳗鱼饭,然后要这个龙虾寿司,这个炸猪排也来一份……”
这顿饭林孟吃得索然无味,看着子建强作豁然的笑容她心情无比复杂: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报名参加这个项目了,让子建一个人留在国内让她有一种“抛夫弃子”的感觉,这样做实在有些自私。叶子建心里也不好受:他当然舍不得林孟去加拿大,此去一年说长不长,但是对于感情来说却是不算短的分离。之前他们一个在海淀一个在房山已经算是异地恋,林孟要是去了加拿大那这所爱就不只是“隔山海”,而是隔了一整个太平洋了。只不过作为男友,他要是不支持岂不是太自私小气了些。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叶子建这边面临离别的时候马老师已经做好了迎接爱情的准备,这段时间在公司里马庄和骆敏媛往来渐渐多了起来。这小子虽然恋爱经验不多但好在身边狗头军师不少,短短几周的时间马庄将骆小姐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时不时就给她点个奶茶买个早餐以示关怀——为了掩人耳目,全公司上下二十号人都跟着蹭到了不少好处。马老师也深知自己优势在头而劣势在头顶,特意去烫了个显发量的发型来掩饰顶端空虚,每天出门还要往身上喷上香水。
可惜对马老师的少男情愫,骆小姐完全洞若观火——骆小姐虽然现在看起来不沾凡尘,但是她在欧洲的时候其实曾经有过一段长达三年的爱情。这段感情里骆敏媛爱得深沉,可惜那男生人帅多金又花心,周围爱慕他的女人比叶子建见过的女人都多。这男人在第三年劈腿了一个来欧洲度假的华裔美国妞,那小妞发扬了西方教育下ABC的果敢和自信,直接找上门用莎士比亚的话来宣示主权:“Loveisnotthestubbornforce,loveistheestablishmentintogetheronfoundation”(爱情不是强迫,而是建立在共同的基础之上)。言外之意是骆敏媛和那个男人不合适,她再拖下去也是强迫罢了。走的时候这小妞还甩下一句蹩脚的中文:“爱情是不分先后的”,以证明她和男方“真爱无罪,出轨有理”。骆敏媛被人堵门侮辱的时候那男人却化身瑞士,在争端之中保持了绝对中立。骆小姐伤心之余也认清了这出轨男的本质,恍然认识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爱得太卑微,于是决绝地让这男人滚蛋。这段感情给骆小姐的启示有两条:一是男朋友不能找高富帅,因为优秀的男人身边莺莺燕燕总少不了,最好找一个带短板并且有求于自己的人才好掌控;二是对感情不能太认真,五分认真即可,过了便有满盘皆输的风险。
骆小姐对马庄兴趣并不大,因为马老师年纪轻轻又英年早秃,在基因上就已经差了一筹——她要找的男朋友是要有“不足”而不是有“缺陷”,理论上她的理想对象是一个贫穷的帅哥,最好是那种卖身葬父楚楚易碎的帅哥。不过马庄对女人的了解实在浅薄,给骆小姐送了几次奶茶后对方也礼节性地回赠了两次咖啡。不想马庄将这解读为了两人感情升温的信号,于是信心满满地主动邀请骆小姐共进晚餐。
那天骆小姐刚在手机上刷到那渣男订婚的消息,心里的愤怒正无处发泄,正逢这男人送上门找骂,于是开口就把怒气都宣泄在马老师身上。骆敏媛一番话熄灭了马老师爱情的小火花,还直接把他的心烧如死灰。马老师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了。这之后几天他在公司都躲着骆小姐走,生怕和她有目光的相遇。
骆小姐万万没料到的是,她退一步这小子居然退十步。她理想的情况是她可以不接受男人的追求,但是男人不能这么快放弃,否则她的魅力价值何处体现?况且骆小姐自从回国之后还没有谈过恋爱,生活里确实空乏不少。尤其是这几天没有人再给她献殷勤,骆敏媛更觉得有些落寞,仔细想想马庄这人虽然短板明显,但是长板也是有的——好比空白的恋爱史就加分不少,毕竟骆小姐从前都是被渣男玩弄感情,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渣别人的快感。
这天中午马庄在楼下食堂排队打饭,抬头才发现他前方就是骆敏媛。马老师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扭头将自己的正脸隐藏起来,同时在内心祈祷她不要回头——如果说再见分了手的前任是一种尴尬,那么再见表白失败的异性无疑是致死的尴尬。倘若此时饭堂里面有掩体,马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虽然马庄已经尽力躲避,奈何他的头顶优势过于显著,骆小姐还是一眼看透了他的伪装:“马老师?”
“嗨,好……好巧。”眼见骆小姐主动打了招呼,马庄也只能礼貌地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你也吃饭啊。”
这无疑是句废话。骆小姐虽然看出来马老师的慌不择言,却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他有些可爱。骆小姐见惯了聪明风趣的男人,却唯独少见这种笨拙的单纯。对女人来说,男人的智慧是一种吸引力,但某些时候缺少智慧却是更大的吸引力。
打完饭马庄来到饭堂的角落里自顾自扒拉起来,不料过了一会骆敏媛居然端着餐盘向他走来:“这里——有人吗?”
“没……没有人。”
“那我坐这里啦。”骆小姐说着便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马庄心里有些小慌乱,因为除了和自己老妈他还没怎么和别的女人面对面单独吃过饭,更何况骆小姐上次已经拒绝了他。不过今天能和骆小姐一起共进午餐,马老师总归还是开心的——他不知道的是“对食”乃是一项风险巨大的活动,好比“房与宫对食”的曹宫就落得皇帝赐死的下场。
骆小姐优雅地夹了一口西兰花放进嘴里,缓缓地开口:“对了马老师,你是学什么的呀?”
“我本科是学金融的。”眼看对方都把话题抛出来,马老师也无法再沉默。
“那好巧啊,我也是学金融的。”这本来是公司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骆敏媛听他这么说完还是故作惊讶道:“我是本科的时候出去的,一开始我其实是在法国读的设计,之后在曼彻斯特读的金融硕士。”
马老师对骆小姐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迷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哦,曼彻斯特…”
骆敏媛云淡风轻地说:“学金融是家里的意见,其实按照我的兴趣我应该继续学设计。刚刚开始学这个的时候我还挺不喜欢的,不过来了这里我才发现做投资也有很多东西可学……”
马老师听完默默在心里回忆自己学金融的初衷,貌似他的专业只是当初高考后的信手涂鸦;他又想起来张经理说骆敏媛精通多国语言,就顺口求证一下:“上次好像听张经理说,你学过法语和那个德语是吧?”
“我在法国待过几年。”骆敏媛抬头看着马庄说:“你不是也学过法语吗?”
“啊?”马老师自认为连英文都没有学通,一时被这话问得有些语塞:“你怎么知道?”
骆敏媛调皮地一笑道:“你的英语有法国人的小舌音。”
马老师没想到自己的英文说得比法国人还蹩脚,一时气氛颇有些尴尬,骆敏媛接着说道:“诶很正常,我的英文也有法语的口音,这种口音也蛮性感的。”
听她说自己的口音“Sexy”,马老师突然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说起来在这方面男女还是有别的,倘若是男人对女人这么说话,难免有被当成流氓的嫌疑;不过女生这么说男生反而会觉得她可爱得很,尤其是对于马老师这样一把年纪而感情空白的男人来说,难免被这话撩得蠢蠢欲动。在他愣神的工夫,骆敏媛那边却已经吃完准备收拾东西起身,马老师见状也只能迅速风卷残云打扫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