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叶子建因为生病请了两天假,等病愈的时候已经是十月。虽然子建原定的实习期还剩下几天,不过最近他身心接连遭受重大打击,再加上要应对秋招实在是分身乏术,索性决定提前办离职手续。反正荣星在吴老板带领下眼看就要变成血汗工厂,再呆下去也是多做几天牛马罢了。
昨天晚上叶母又给子建来了电话,开头就问他之前要带回家的女同学怎么没信了——子建也懒得和她解释其中缘由,便说:“回头再说,忙着呢。”
“吵架了?男孩子要大度一点,认个错道个歉就好了。”凭借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叶母依稀可以听得出这话里或有故事。
“没有啦,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听子建的语气叶母心里已经了然,于是转头说起找工作的情况:“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你爸爸上次给我打电话说他能给你找关系……”
“找工作又不是买白菜,哪有那么快的。”叶子建嫌弃母亲的啰嗦,于是又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和我爸别管了,这种事情我有数。”
短短一个电话却被儿子连续怼了两次,叶母心里自然是非常不爽。她当即就想训斥回去,结果发现子建这小子已经挂了电话,顿时有一种出了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叶母只能愤愤不平地给姐姐打电话诉苦,顺便断了子建那每个月一千块钱的恋爱资助。
今天是子建在荣星的最后一天,那按照马老师开创的规矩是要留下临别小礼物的。叶子建悉心地给所有人准备了奶茶以谢照顾,就连上次将他堵在门口当众批斗的吴郴源也有幸分得一杯。吴总本来正在办公室叉腰训人,但是看在奶茶的份上也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还亲切地夸子建这段时间“勤勉尽责”“进步神速”,“将来前途无量”。平日里不并不熟络的同事此刻都化身亲密战友和祝福大师,纷纷表达对子建的不舍和留恋,仿佛即将离开的是自己亲兄弟。那位曾经赠与子建真理的摸鱼高人还特意回赠了他一本笔记本,扉页赫然写着:“人生海海,回头是岸”——想必这是他最新感悟的真理,现在也一并送给叶子建。
在众人里唯有骆小姐一眼看穿子建的虚弱,悄悄地在身后问了一句:“你这几天是生病了吗?我看你好几天没来了。”
“啊前几天我是感冒了,发烧了两天。”子建不好意识直接说自己是为情所困,只好说自己是为病所累:“在宿舍休息了两天。”
没想到骆小姐还有透过表象看本质的慧眼,直接看破子建掩藏的心理创伤。她一手接过子建的奶茶,一边小声调笑道:“莫不是和小女朋友吵架了?”
“啊?没有,没有啊。哈哈哈……”子建震惊于女人对感情八卦的敏锐度,一时被吓得不敢辩驳,只好以傻笑来掩饰被拆穿的尴尬。
“请你去吃饭吧。”骆小姐拍了拍子建的右肩,眼睛里透出洞彻一切的光茫:“你这不是马上要走了嘛,请你吃顿好的。”
眼见骆敏媛热情似火盛情难却,子建也不好多做推辞,反正他回了学校也是一个人吃外卖。林孟和他上次联系还是前天晚上发了条信息问他求职情况,子建简单回了三个字“还在找”,一直到现在俩人再无联络——目前叶子建不想主动去找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孟,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昨天子建在宿舍里一个人呆了一天,看到林孟走时留给他的四千块钱和明信片,他内心的痛苦又被放大了一倍……
这是家坐落在东四环一栋高层写字楼里的小餐厅,俩人一进门就看见门边坐着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谈情。骆敏媛轻车熟路地走到前台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子建在靠窗的一角落座。
“敏……敏媛。”见骆小姐和老板亲切得宛如老友,子建心里不禁颇有些疑惑:“你对这里很熟嘛?”
骆小姐理了理头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老板是我高中同学,餐厅我也有一点股份在里面。”
子建大惊:没想到骆小姐不光是富二代还是女老板,果然是深藏不露啊!他转头朝着窗外望去,从这个角度看整个城市都一览无余:眼下正是傍晚时分,粉红色的晚霞将天空映出绚丽的红晕,往西南看去可以依稀看到连绵起伏的群山;往近处看是两栋高大的写字楼,现在也被余晖照成了火红色。其实这座城市的高楼并不多,大多数还是中低层的建筑,偶尔也可以看到低矮的平房,真正的繁华之处不过是星星点点的一簇罢了。
过了一会几个服务生依次端着菜上来,骆敏媛慢条斯理地满满倒上一杯酒,又举起酒杯对着子建示意,然后爽快地一饮而尽。叶子建虽然自认文弱,但作为男人也不好对女人示弱,于是跟着她的动作满饮了一大口——奈何他有酒胆却无酒量,酒精下肚的瞬间只觉得脸红扑扑地发热,不一会儿已经有些神智飘忽。迷蒙间子建看到骆小姐今天穿着一件落叶灰的连身裙,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成熟动人。
这时候骆小姐突然翘起腿,用脉脉含笑的目光看向子建的眼睛,又缓缓张开微闭的嘴唇:“子建,说说吧?”
“啊……什么?”子建此时正在微醺的迷蒙中,一时被骆小姐问得有些蒙圈。
骆敏媛又给子建倒了一杯酒,微笑着说:“你最近的心事啊,你前几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唉,前两天确实是和我女朋友吵了一架。”子建迷迷糊糊地接过酒一饮而尽,他本来不好意思外诉情伤,但是酒精下肚后居然情感迸发,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传:“……我刚认识我女朋友的时候我才大三吧,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我觉得她有一种——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很干净的智慧,这种感觉很吸引我。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她保研到了北大,每个礼拜我都去找她……”
子建历数了半天他的恋爱细节,最后才切入正题:“就在几个月前,她瞒着我申请了去加拿大交换,等结果下来了才告知我……哦,应该是通知我才对。本来说好只是一年就回国,结果前段时间告诉我她要留在国外读博士,现在一年突然变成了五六年……五六年,有什么感情可以抵得过五六年?更何况是异国恋……这段时间我老是觉得我已经被抛弃了,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她不会这么对我,毕竟这么多年了……上次我生病的时候……我有时候在想:这么多年是不是都是一场梦……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跟我走下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子建眼眶已经湿润,仿佛下一秒就要泪奔出来。骆小姐看见他在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情伤,不禁回忆起当年卑微到泥土里的自己,瞬间同情心和母爱双重泛滥,恨不能把叶子建拥入怀中。
骆小姐对子建温柔地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她去哪里是她的选择,如果她真的选择留在加拿大,那可能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你不用拿别人的决定来惩罚自己。”
“那我算什么呢?她做决定的时候——”子建突然低头哽咽起来:“她做决定的时候……做决定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想想我。”
骆小姐满饮一杯,眼神仿佛已经看破一切,又给他满上一杯酒:“我觉得吧,缘分这种事情都是注定好的。再说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一样哭哭啼啼,不害羞嘛?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子建接过酒本想跟着她一饮而尽,结果心有余而力不足——半杯酒过喉咙已经呛到要溺死,只怕再小喝一口都要失去对四肢的控制权。叶子建赶紧打住,用仅存的清醒对着骆小姐抛出一个礼貌羞涩的笑容来缓解尴尬。
骆小姐对子建露出会心的一笑:“对了,子建你最近找工作有结果吗?”
“有拿到一个offer,但是我还在继续找。”叶子建不想承认自己找不到工作的事实,便信口胡诌道。
子建正在表演信口开黄河,不过骆小姐许是刚刚入口的酒精已经上了头,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她撑着用最后一点力气对叶子建说:“子建我可能不太行了,你能送我回家吗?钥匙……钥匙在包里,这是我家的地址。”
方才子建大半时间都在吹水,神智此时尚且保持一分清醒,于是赶忙叫了辆车准备送她回家。虽然叶子建有过恋爱的经验,也有过送女人回家的经验,但是送醉女人的经验他还真没有过。人在醉酒状态下往往是最真实最不加掩饰的,好比清醒的时候内向的人可以伪装得外向,恨之入骨的人可以伪装得亲密无间,但是一旦喝了酒大多会原形毕露——骆小姐嘴里小声嘟囔着某某的名字,又突然无比振奋地让叶子建“振作起来”,告诉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子建一边查着她家的定位,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她。
俩人斜靠着坐在车的后座,子建不经意间歪头瞥见骆小姐的脸:兴许是酒精上头的原因,她的脸蛋变得红彤彤的,这样看她居然有几分可爱——是那种属于小女生的可爱。要不是叶子建已经有女朋友,没准也会为了这样的美人而心动。
到了目的地,子建用尽力气把骆小姐扶上楼送进家。子建本以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不想刚刚还大醉不醒的骆小姐突然转身抱住他吻了上去,然后悄悄咬住他的耳垂私语道:“别走……”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子建只觉得头痛无比,好似有一柄凿子在脑袋里打洞。他无比后悔昨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骆小姐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人,在国外“onenightstand”无伤大雅,可是他叶子建只是土鳖一只,打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和不爱的女人上床。子建看着一旁慢条斯理梳妆打扮的骆小姐,一时间有一种小龙女被尹志平玷污的羞愧感——虽然他没有小龙女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骆小姐也没有尹志平那般猥琐地趁人之危,理论上他们属于两厢情愿。
虽然叶子建表面上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是内心毕竟还是有些男德,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劈腿。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林孟有些怨气,那么这下子事情完全反转过来,变成了他对不起远在加拿大的林孟。林孟瞒着他申请留学是千真万确,可是他出轨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虽然这件事他不说林孟便无从得知,但是子建内心的道德洁癖使他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爱情了,他从此在感情上成了一个有污点的人。
回到学校叶子建先去洗了个凉水澡,接着又去走廊里猛抽完半包烟,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先解决骆敏媛这边的问题。子建内心的第一想法是:要不要给她发一段话陈述昨天的情况——这就好比一个犯了罪的人要写一段陈词来表明自己纯属无心,虽然在外人看来如同掩耳盗铃,但对子建这种阿Q来说也算是一种精神安慰法。叶子建思来想去,发现脑海里完全组织不出像样的语言,说“昨天喝醉了”有些虚伪,说“就当没这回事”显得渣男,说“我们之后当普通朋友吧”实在多余……思忖半天子建又把打出来的这些字一个一个删掉,最后索性决定釜底抽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直接把骆小姐删掉。毕竟反正之后也不会见面了,删掉一个微信好友又有何妨?骆小姐那边自从这天之后倒也识相地再没联系过叶子建,省得他一个大麻烦。
这之后的几天子建过得像行尸走肉,每天他都在女友奔赴国外的愤怒和自己意外出轨的自责中挣扎,这两种感受同时在心里翻腾交织,几乎把他折腾成精神分裂症。在这种痛苦中子建终于悟道:无论他再怎么爱林孟也只能到此为止,与其继续再这样挣扎下去还不如及早放手——毕竟好聚好散,他此时再不挥剑斩情丝只能更加痛苦。
分手头天晚上叶子建在微信里编辑了好几遍又删掉,思来想去这种事情还是发邮件比较郑重:
“孟孟:
犹豫了很久,才写下这些话。
倘若我不是过于贪心的话,或者我只是你的一个朋友,那我每次收到你的消息便都应该只剩开心了吧。可是人总是贪婪,一想起来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
我最近老是失眠,时常想起大三那年夏天我遇到你的场景,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夏天。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的生命;我也忘不了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个春夏秋冬,你像我生命里的天使,让我这样枯燥无趣的人也认识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我写这封信是想说:我们分手吧。请你原谅我的懦弱,这样的生活我已无法再忍受。
我明知你在离我远去却无可奈何,好像在岸上看着一艘船渐行渐远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很痛苦,这种感觉让我绝望。我知道你心中有比我更宽阔的天地,我于你终究是路人过客;你于我却是一生唯一挚爱。
人世间逢尔,如雪中逢花。我爱你,也愿你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平安快乐。
这封信写得情真意切,叶子建写完已经接近要哭出来。他犹豫了几秒钟后点了发送键,又颤颤巍巍爬上床,眼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
林孟收到邮件的时候正在上早课,她本来对这一天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没想到叶子建会提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读完信,林孟脑海里全是以往和子建在一起的场景:她想起大三那年子建在操场向她告白、子建第一次给她送花、两人第一次出去旅行、第一次一起去看海……过往种种,嬉笑怒骂、酸甜苦辣都浮现眼前。林孟这节课听得心不在焉,她想挽回这段感情,但是挽回之后呢?两个人的未来已经不再同路,强行延续又如何结尾。
林孟这边犹豫不决,于是就去找室友商量对策。这室友也是中国人,和那计算机的老博士有同乡之谊,先前受陈博士所托一直在帮他寻找机会——这次听说林孟女朋友提出要和她分手,连忙通知那陈博士准备好等候补录。那女生之前辅修过心理学,她告诉林孟:女性是猫式思维,提出要求通常是在试探;而男性是犬式思维,一般都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决定的,因此女性提十次分手也不一定是真的要分开,但是男提出要分手就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了——况且就算林孟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又能拖多久呢,这样对叶子建岂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吗。林孟听得心烦意乱,她确实没有合适的办法能继续这段感情,感觉现在就像悬崖边抓着一块石头,手痛得流血也舍不得放手。
子建第二天早上醒来立马打开邮箱去查开林孟的回复,上面只有短短两行:
“谢谢你陪我的这三年,这是我生命里最美好难忘的三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友。既然你已经想好,我同意分手。”
叶子建本以为自己如果看到分手的消息会很难过,可是真的看到回复的那一瞬间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很多,仿佛普罗米修斯终于从巨石下解放出来,又如同是悬挂在床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虽然这把剑直直地插进了他的小心脏,但是总好过整天在剑下提心吊胆患得患失。
子建靠着自欺欺人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上午,他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他和林孟好歹曾经拥有过一段真挚的爱情,现在也算好聚好散,人生在世聚散离合都应该看开些。况且康格里夫曾经说过:即使被人抛弃,也比从未被人爱过强——和马庄这种单身二十多年的男人相比,他起码还有美好的回忆可供玩味。可是叶子建是中国人,所以康老这话的适用性需要打对折;并且严格来说分手是他提的,所以子建也不能算是“被抛弃”,因此这话的适用性又要打对折的对折。
今天的落日格外艳红,宛如一颗正在膨胀的红巨星;热烈的光洒在寝室的窗台上,像是铺散开来的红色染料,往窗外看去整个校园都被这红色浸染着。
子建斜倚在窗边忍不住翻看手机里和林孟的合照,从大三那年开始,一张,两张,三张……这时候一张张照片就像碎玻璃狠狠扎在叶子建的心上,他突然感到心脏一阵抽搐,随后是一种钻心的剧痛。这种感觉就像被一把快刀砍到手臂,第一时间是不会流血的,但是等回过神来才会发现伤口已经深到骨缝。叶子建突然觉得后悔了,自己不应该这么武断提出分手——虽然相隔重洋,但是两人之间毕竟还有一根线连着,而这根线不应该由自己剪断。现在这线既然剪断了那他们的感情就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从此林孟不再和他有关。
男人是一种理性和感性兼具的复杂生物,尤其在失恋之后往往感性泛滥。阿兰(Alain)曾经说:“失恋者除了自己的不幸,不愿想别的事情”,华·欧文也说“对男人来说,失恋会伤害脆弱者的心灵,毁掉幸运者的前途”。叶子建现在满脑子都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奈何他感情充沛却不能像纳兰那样化痛苦为才华,只能化悲愤为酒量和食量。子建一边喝酒吃东西一边化身情歌王子,把所有失恋的歌单都调出来挨个鉴赏,第一首是陈奕迅的《我们》:
“该说的别说了
你懂得就够了
真的有某一种悲哀
连泪也不能流
只能目送
我最大的遗憾
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没有句点已经很完美了
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
……”
叶子建虽然没看过这电影,但是只听曲调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悲伤,想必写出这首歌的定是位和他一样受过情伤的男人——虽然男人们恋爱的快乐不能共享,但是失恋的痛苦却是可以共通的。下一首歌是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之前和林孟谈恋爱的时候子建经常带着她一起听五月天,不过那时候从来没有留心过歌词,如今再看才突然觉得感同身受。尤其是听到“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为何我们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这一句,叶子建内心彻底决堤,眼泪瞬间像黄河泛滥——他和林孟也曾经很甜蜜,最后还不是各自奔向未来?爱情,真他妈的狗屁爱情。
子建的思维突然跳跃起来,他立马就想到了林孟以后要认识新的男孩子,然后会和那个人经历很多新的故事,和那个人结婚生子,而他自己很快将模糊成遥远过去的一个虚影……想到这里叶子建拿酒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想站起来出去透口气,却发现全身无力宛如一副被抽空的皮囊;于是子建只能躺回到床上,他感受到心脏像是行驶在山地里的车辘轳般上上下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朵里振聋发聩,大脑却好似在虚空神游,突然心口一阵绞痛……
之后几天叶子建一直努力以睡眠来逃避现实,活得像是一个吸血鬼——白天蛰伏宿舍不出门,晚上在学校里游荡,短短几天整个人消瘦了十几斤。
加拿大那个中国老博士得知林孟分手当即大喜过望,他觉得自己机会来了,第三天就约林孟一起去图书馆共同探索科学真理。可惜他的兵法只学了一半,忘了“求胜心切”乃是兵家大忌——通常女人在空窗期确实比较容易追,但是林孟还没进入空窗期,她现在是在愧疚期:林孟她觉得自己要对分手负全责,毕竟是她把叶子建一个人留在国内。至于这个博士的心思他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其实早被林孟看穿,因为男人在智慧的女人面前往往是一览无余的。林孟其实对他本来说不上厌恶,但是眼下她不准备接受别人,而且这博士的邀请中英混杂、半中半洋,林孟越看越觉得油腻,完全不想理他。
叶子建的第一段爱情就这么结束了,初恋对于男人总有特别的意义。对于叶子建来说,和林孟的爱情就像一场革命,它完全摧毁了原来单调无趣的生活,虽然当它走后生活貌似又回归了原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