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蝴有自知之明:“郑总不是善人。”
贺威说:“都网络时代、智能时代了,广告公司更没前途。”
“不管什么时代,我要做那个不容易被裁的。”兰蝴认为顺应时代,顺应年龄,就像适应软件升级,自己也该升个级了。她说,“灰,把安置款借我一用。我做的不只是广告。哪怕不赚大钱,至少可以养老。”
贺威早知她的雄心,又当那是着死,语气飙了上去:“开公司,你想得简单!依你这智商,凭你这性格,当不了老板!”
聊个天都能让人原地爆炸,兰蝴容不得贺威如此侮辱自己,她反唇相讥道:“你这学霸智商高,不过是给别人跑腿的。升没升为副总,考没考个事业编、公务员编、央企编呀!人家说不要你,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贺威毕业于211大学机械专业,当年愿意去亏损的市钢铁公司,一则轻信了公司会被央企兼并的传言,再则他想以含金量高的学历走到中层甚至高层管理岗位,宁当鸡头不做凤尾。
结果,就业规划全部失算,这下被戳到了痛处,他吼道:“那些有编制的,未必有老子赚得多,老子没有公积金,也没有贷款买房!老子不稀罕去考!老子就算被单位踢了,也从不啃老!”
“我开公司正是为了老了不去啃老,不来啃你。”
“从不开公司的老人是绝大多数吧,照样养活自己,你愁什么?”
“我才不想去做家政、去饭店端菜、去超市售货,或者捡垃圾。”
“你给我洗衣做饭就行了。”
“对了。家里还没做晚饭呢!今晚,你给我和晴晴做一顿饭,尽一回做家务的责任。”兰蝴意识到话说得太多,冷洋等久了,提起纯牛奶箱和装有猫粮猫砂的袋子,背上挎包准备出门。
“晴晴放假了,该学着做了。”
“她还小,你做!别把晴晴培养成为既要养家,还要承包家务的苦命女人。”
“我们男人的苦,你不知道!真是的!”贺威不快地去了厨房。
兰蝴蹬起懒人凉鞋,把贺威留在门口挡路的运动鞋踢到一边:“我出去下。冰箱里有蔬菜和鸡胸肉。”
贺威问:“出去干啥?”
兰蝴举了举纯牛奶箱:“给'紫豆'找了户新娘家。”
“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兰蝴回道,“晚上还有人家来接‘金豆’。唉,‘橘子’有人接走就好了。”
贺威嘲笑道:“叫你别养,你不听。没事找事!”
兰蝴将绕脚的“橘子”用脚推到了一边:“‘橘子’像不像我啊!自以为生儿育女了,是家里的大功臣。其实在别人眼里,已是多余!”
贺威说:“你哪可能多余,你还没生养儿子嘛!”
“不戒烟戒酒,你别奢谈生儿子。”
“烟好戒,酒不好戒啊!不是戒不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这把年纪了,你全戒了我也生不出了。”
“我婆婆生到四十五岁呢!”
兰蝴打开房门说:“我的人生乐趣,不是生孩子,是开家自己的公司。”
等兰蝴出门完成‘紫豆’的交接,拎着冷洋回赠的一大盒金手指黑提回来,贺威正在厨房切鸡肉丝。厨柜上已放着他切好的薄皮青椒和土豆,以及理好的空心菜。
贺威继续刚才的话题,劝道:“别以为当老板光鲜,那背后的人情世故,还有骚操作,不是你能扔下脸面、黑下心肠去做的。”
兰蝴清洗着黑提说:“你的操作才真是骚。花钱修路让别人走就行,我用来创业就不行!”
“修路能为家乡人造福,可以孝敬父母,也方便我们,实实在在,不会打水漂。”
“你父母节衣缩食,鸡蛋也不肯吃,他们允许你把钱埋在路里面?”
“爸妈管不了我,我说了算。”贺威强势道,又苦口婆心,“创业是抢饭吃,女人家,管好家就行,没必要和男人们去抢食。”
“于总能把公司做强,我也能。”
“你别头脑简单去逞强,小心累坏了身体。”
“十多年我都累过来了,还有什么累不下来的?”
“有我在,只管过小日子不好吗?”
兰蝴心里隐隐作痛:“谢谢你的好意!依我这智商和头脑,只相信现在靠不到你,老了更别想,我得靠自己。”
贺威寸步不让:“你看有几个女老板是幸福的?我是为你,为我们家庭作想。”
“我不当老板就很幸福?告诉你,我现在不幸福!想起未来人老珠黄被老板抛弃,被你抛弃,要靠你来施舍,我就痛苦!”兰蝴苦笑了。
当老板的野心其实早有,有些校友在大学校园里就开起工作室,也有同学毕业后开了公司。不当老板可以图轻省,但打工收入越来越没保障,她得选择一条路,不是在家坐享其成的路。
贺威轻蔑道:“给你三十万,你也运作不起一家公司,后面各种开支你招架不住。”
“房子还可以拿去抵押贷款。”
贺威将菜刀拍在菜板上,咬牙切齿着:“你个神经病!老子没法和你讲道理!你敢抵押房子,女儿你就别带,免得害了她!你给我记着,房子名下是你的,还有我的一半在里面。”
“凶什么凶!”兰蝴将装有黑提的果盘“啪”地砸到厨柜上,“你不借钱,我也有办法。咱们是离婚的人了,谁也别想命令谁,你别再干涉我。”
贺威打燃灶台的火,准备炒菜:“祝你成功做个女强人!老子明天起,出差去做工程,不想在这里寄你篱下。”
兰蝴说:“晴晴去重庆读书,还是外省学生身份,今后她还要中考、高考。我需要多挣些钱,早点去重庆落户,让她成为重庆本地生。”
贺威用锅铲敲打着锅,不好气地说:“钱,我去挣,你少操心!你再生一个,就人生圆满了!”
贺晴已来到他们身后,惊恐地注视着他们:“你们吵什么呀?”
兰蝴手拿黑提果盘,将贺晴带到沙发上,说:“生活嘛,又不是一潭死水,吵吵闹闹生点水波和大浪,过了,就平静了。”
贺晴又问:“你还喜不喜欢爸爸呢?”
兰蝴不知如何回答,勉强道:“喜欢呀!妈妈以前打了你,还是照样喜欢你呀!你恨妈妈不嘛?”
贺晴明眸善睐,遗传了父亲嘴角自带上翘的优点,即使不笑也很开心的样子,她说:“我去劝劝爸爸,不能对你凶。”
兰蝴拉住贺晴:“他哪敢凶我?来,吃点提子,澳洲产的。”
贺晴并不像吃车厘子那么兴奋,勉强摘了一颗吃起来:“妈妈,过段时间你真的会带我去自驾旅行吗?”
“当然了!咱们先去壮美的川西,游到六朝古都西安,再游到魔幻的重庆去。”兰蝴强颜一笑。
“你真的有时间?”
“应该有吧。”兰蝴也不敢确定。往年多次想带女儿假期旅游,总是遇到新的项目找来,脱不开身。眼下,不是剧本杀的私单又来了么,这种设计前后修改本身就耗时,何况还得在家偷偷干。
家里宽裕了些,有了旅行的经济条件。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是贺威的功劳。她若不工作,就无收入,无养老金,就会拖累家庭。
同样是打工,与其说男女收入有别,不如说是行业之别。她那收入,仿佛已被于总算计好,过点普通的温饱日子没问题,若想舒适地旅行什么的,得积攒许久才能放纵一回。
贺晴看着“橘子”带着“金豆”过来了,又问:“妈妈,你会不会再生个弟弟呀?”
“你小时候不想我再生小弟弟,怎么又提起这事?”兰蝴一度时期认为有两个小孩的家庭最完美,很想再生一个,那时女儿不肯。等说服了女儿,有件事情的发生,让她改变了主意,不想再生。
“没有啊!我同学都有弟弟妹妹了,我还没有。”
“有些事,不用跟别人学着一样。”兰蝴越来越认为少生一个,就像少养一只猫那般省事,“再生一个,我就更没时间带你出去玩了。”
“我可以带着弟弟妹妹在游乐园玩呀!”贺晴把“金豆”抱到腿上。
看着被冷落的“橘子”,它的身材已变了形,兰蝴更不想生了:“你倒是图玩,为了你养了‘橘子’,如果再添个小弟弟,还让不让妈妈抽空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