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木不再看余采和方建一眼,靠着墙撑起身子,沿着墙根,绕过余采和方建跌跌撞撞的往厨房走去。
“哥哥,对不起。”方木木拿起菜刀架在脖子上。
余采看不见方木木心慌极了,她放开方建,看着厨房门帘被风吹起后,方木木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里,她疯狂的跑向厨房。
“不!”余采看着方木木手中的菜刀已经将脖子划出一道口子,一丝鲜血顺着菜刀往下滴,她害怕极了,“木木!木木!乖!别这样,你要是死了,妈妈该怎么办?妈妈只有木木一个人啊!”
方木木停下手里的动作,却没放下菜刀,看着从院子里赶来站在余采身后的方建,她微笑着说,“爸,这样死,就不用你花费什么力气。”
“不!木木!听妈妈的!不要做傻事!”余采嘶喊着。
方木木闭上眼睛听着这嘶喊声,她在自己的笑声里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听到脑袋上挨棍子的声音,听到菜刀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的声音,听到余采就在身旁,却感受不到任何来自母亲的温度,“妈妈,对不起。”这是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意识最想说的。
“木木!木木!...”余采抱着被方建一棍子打晕的方木木,不停的摇晃,不停的喊。
“那样子肯定还没死,赶紧找大夫去。”方建两手扶着膝盖,他也被方木木的行为吓得不轻,此刻浑身颤抖,尤其双腿软得厉害,若不是为了保全面子,他这会儿也不会这般的撑着。
“哦,好好好!”余采擦掉眼泪,把方木木重新放回地上,转身就准备往外跑,去找大夫。
“干什么去?”方建一把拉住余采。
“去...去...去找大夫啊。”余采语无伦次的回答,她现在整个人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先把这晦气东西搬到屋子里去啊!”方建大声喊道,“难道你想让大夫来看的是这里乱糟糟的一片吗?”
“好好好!我这就搬。”余采赶紧回头,重新抱起方木木身体,若是平时她连抱带拖或许还能将方木木抱到屋子里去,可今天的她刚挨过一通打,忍着疼痛能使出力气将方木木抱起就已经实属不易,要想把方木木抱到屋子里却吃力得很。
“有这么重吗?”方建看余采像是使出吃奶得劲儿抱方木木都没有抱起来,外加上余采还不停的流眼泪,让他心中一阵烦躁,“起开,我来!”
推开余采后,方建一把抱起方木木,刚迈开脚,他就因为腿软差点一个趔趄跌倒。
“当家的!”余采吃力的抓住方建的胳膊,将方建的身体往后拖着,让他不至于跌倒。
“我没事,揭门帘子。”方建咬着后槽牙,他怕自己一松牙,就没了气力。
“好好好!我去揭门帘子。”余采说完便往厨房门口跑,跑到门口紧急刹车,掀起门帘后,细看方建抱着方木木走出来,然后一路护送,护送到侧屋门口,又先于方建之前将门帘掀开,直到方建把方木木放到炕上,她提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余采看着炕上不省人事的方木木,擦了一把眼泪,对着身旁的方建说,“我去找大夫。”
“等等。”方建再次拉住准备离开的余采,“换身衣服再去。还有,不许跟别人说刚刚的事情,我去睡会儿。”
“好。”余采点头应道,她看着方建颤巍巍的走出门,她原本以为方建是没有什么害怕的,至少在施行暴力的过程中,可是刚刚在厨房,她知道不仅仅只有她自己,方建也害怕。她想要感谢那时的方建,若不是方建眼疾手快上去打晕方木木,她完全没有法子,她更没有自信能说服方木木放下刀。
余采忍着身上的疼,快速的换好一身衣服,看了一眼炕上的方木木之后,她便转身离开。她直接奔向娘家,去找父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直接去找老大夫,上次带着方木木去冶疗,她是认得老大夫家的。
“妈~”余采走到娘家门口,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母亲,她上前打招呼。
余采母亲对余采翻着白眼,“你又来干什么?我们家没钱给你祸祸!”
“我爸呢?”余采心急如焚,可面对母亲她只能耐下性子来说,对于母亲厌弃她的行为,她完全不看在眼里。
“天天你爸呢?你爸呢?”余采母亲听到余采的问题,火一下子就往上冒,“你爸死了!”
说着,余采母亲直接打开大门往里走,把余采拦在门外,“我这里没有你的爸!”
“妈~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爸。”余采一路隐忍的眼泪,瞬间爆发,不停的流,“妈,如果不是人命关天,我不会来找我爸的。”
“呸!”余采母亲手握着门,看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余采,她心里没有半点心疼,全都是厌恶,因为余采她才失去两个儿子的,这口气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平复不了。“你哪回不是人命关天?哪回不是把我们家掏得底朝天?我们已经老了,养老的儿子都被你克死,求你放过我们!让我们过最后几天安生日子!”
余采无话可说,过去的事情就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在她的心脏上,每当被提起的时候,她就觉得难以喘息。
余采母亲见余采不再说话,不再推搡大门,二话不说直接关上大门,“真是晦气!”
“你跟谁在门口吵呢?”余采父亲从屋子走出来,正好碰到往屋内走的余采母亲。
“没...没谁。”余采母亲别过眼不去看余采父亲,她怕自己说漏嘴,“隔壁张婶老念叨着要给她家重孙子找媳妇儿,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就大声和她说道两句。”
“张婶一个星期前刚走的,你跟谁说道呢?”余采父亲听着自家媳妇儿并不高明的谎言,他皱紧眉头问。
“谁叫张婶那个儿媳妇跟她长得像,我老记混。”余采母亲忙为自己打圆场,她提起勇气瞅了一眼余采父亲,“一天天就知道跟我问东问西,收完麦子之后,你倒是也出去走走啊!懒得理你。”
余采母亲说完,便进屋里。许是上了年纪,她没有以前那般害怕余采父亲,偶尔也会顶上余采父亲几句,起初她以为自己会挨一通打,谁知余采父亲摇头出门,不搭理她,故而她胆子稍微大了些。
看着自家心虚得那么明显的媳妇儿,余采父亲摇着头向门口走去,他多少能猜到门口来得是谁。想于此,他又转身回屋,从自己老旧的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绢,那手绢里包裹着他攒下来的积蓄。
“你干什么去?”余采母亲一回头,发现自己丈夫不知何时进来,现在正要出去,她就多嘴问了一句。
余采父亲回头看着余采母亲,像是在用眼神问: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了?
余采母亲缩了缩身子,“好好好,你去!你去!”见自家丈夫转身离开,她赶紧趴到窗户上,看着自家丈夫向着大门口走去,她气得直跺脚,“真的是让人没法儿活了!”
余采父亲打开门,冲着蹲在门口的余采说,“赶紧起来,要去找谁?”
“爸?”余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父亲,她的眼泪来得更加汹涌,“爸,救救木木,救救木木。”
“人呢?”余采父亲有些着急的扶起余采问道。
“在家里。”余采已经泣不成声。
“你回家看着,我去找老大夫来。”余采父亲安顿完余采,就往老大夫的家中走,走到半道,回头见余采还在自家门口,连忙冲余采喊道,“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看好孩子!”
“好。”余采边擦眼泪,边冲着自己父亲说好,然后,向着自家的方向而去。
余采回到家后,直接冲到侧屋,打开灯,看着炕上依旧昏睡的方木木,“木木,再撑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余采的内心也在焦虑中燃烧,在她千万次期盼中,她父亲终于拉着老大夫来到家里。
“人呢?”老大夫站在侧屋门口喘着气问,余采父亲一句“跟我走”,随后就拉着刚拿起药箱的他狂奔,这一路小跑来,差点让他这身老骨头散架。
“在这里。”余采赶紧让开身,让方木木出现在老大夫的视线中。
老大夫手中的拐棍终于落地,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方木木。来到炕跟前的老大夫,戴起脖子上挂得老花镜,开始为方木木检查身体。
“脖子上的伤是皮外伤不碍事,身上的红印记应该是棍棒所打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就是头上这个包有些不好说,如果情况严重,还得上县里去拍片子。”老大夫边动手包扎伤口,边对身后的余采和她父亲说道。
“现在就去吗?”余采父亲在老大夫身后担忧的问道。
“现在先别移动,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等这孩子醒来再说。”老大夫说着,转过身来安抚余采和余采父亲,“没出血,我检查脉搏和其他也都正常,这孩子的小命还在。”
“谢谢大夫。”余采靠坐在炕边,当听到方木木还活着,她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一点点,她身上的疼瞬间袭来,她咬着牙忍住,不想让父亲再担心自己。父亲能什么都不问,就请大夫来看方木木,她已经很是感激。
“酒精和药,清洗完伤口涂上。”已经为方木木包扎完的脖子上伤的老大夫将两大瓶东西递给余采,“你自己也涂上。”
“好,谢谢大夫。”余采低头应声,只有她看不见她背后衣服上渗出来的血迹。
“不用谢,明天我再来看看情况,今晚让她好好休息。”老大夫说完,就和余采父亲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