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方建两手叉腰,已经六十多的他想要拿出年轻时的气势,可岁月不饶人,阴阴是十分气愤的话,却让人听出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以后会看好她的。”余采低着头,站在炕边。
“没有以后。”还没有等方建再说什么,一直呆滞的方木木终于有了反应,她一脸漠然的看着方建,然而她那双眼睛里依旧看不到什么神采。
“木木~”余采的手偷偷地拽了一下方木木,想要让方木木这个时候少说一点,虽说方建上了年纪,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那两句话不对就上手的毛病还没改掉。
方建先是一怔,而后背起手,走到方木木的跟前。余采见状赶紧挡在方木木的面前,方建看了看余采,又看了看余采身后的方木木,在余采以为方建要动手的时候,方建悠悠开口。
“最好说到做到。”说罢,方建背在身后的手一甩,径直离开,没再说什么。
“呼~”余采长长地呼出去一口气,整个紧绷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放松下来,她坐到方木木的身侧,“以后还有我呢。”
方木木的眸子在听到余采这句话时,有一丝闪烁,在昏暗的侧屋里,这一丝闪烁的动容被淹没。
“妈,天黑了,该睡觉了。”方木木脱了鞋上炕,拉开自己平时盖的被子,直接躺进被窝,闭上眼睛。
“你这一天没吃饭,要不吃点饭再睡?”余采趴到方木木跟前,有些担心地问。
“阴天吧,一觉睡醒,天就亮了。”方木木翻转身体,背对着余采睡下。
余采还想劝一劝,可方木木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她没有法子,只能放弃劝说。
关上侧屋的门,顺手带着关上灯之后,余采也爬进自己的被窝。
或许还是有些不放心,余采裹着被子的身体往方木木的跟前靠了靠,感受到方木木后,她伸出一只手,抓住方木木盖的被子,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天微微亮,余采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第一时间是确认方木木是不是在自己的身边。当她的手摸到方木木的被子里没有人时,她整个人呆住了,在反应过来后,她穿上鞋就往门外跑,她要去找方建,她的木木一定是想不开了。
余采刚冲出侧屋,就看见方木木正端着一盆水从厨房出来,准备去倒,余采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小跑到方木木跟前,抱着方木木,边拍打边哭着说,“你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又想不开了!”
“我没事。”方木木右手拿着盆,没有反抗,任由母亲抱着、拍打着。
“你说你瞎忙活什么?我还没到老得干不动的那份上,你赶紧进屋再去睡会儿。”余采缓过神放开方木木,将方木木手中的盆子接过来放在台阶上,推着方木木进屋,安顿方木木继续躺下之后,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出侧屋去做饭。
余采离开后,方木木一个人躺在侧屋的炕上,听着外面天亮的声响,看着屋内与之不匹配的幽静,她的眼角被泪水侵占,即使现在的她如同傻新郎那样满怀愧疚,可她却没有办法就这样离开,她还有她要守护的,所有的一切,她需要忍耐。
“谁啊?”吃完早饭继续被母亲强压在炕上休息的方木木正在迷糊之际,听到母亲的声音。
方木木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一听,自家的大门被人敲响,她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脑海里过了一遍能敲响自家大门的人,她将内心中那点不好的感觉压了下去,继续闭上眼睛,等待意识进入梦乡。
外面的声音像是砸进河里的石子,除了余采最开始的那一句询问和大门打开的声音外,方木木再没听到别的声音。在双目紧闭的黑暗中,方木木依旧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能有声响告诉她,是谁敲门。
在双目紧闭的黑暗里,方木木的意识渐渐开始昏沉,她放下那一捋想要探寻的心思,准备进入梦乡。
门口突然靠近的脚步声,让方木木的意识再次瞬间清醒,这一次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仔细地听着。
房屋门在吱呀一声响后,被轻轻地打开,余采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走到方木木跟前,轻声地喊,“木木~木木~”
见方木木没有回应,余采又轻手轻脚地离开,站在门口小声地对门口站着的另一人说,“木木还没醒,要不你先回去等等,等醒了,我去你家叫你?”
“不用,阿姨你忙,我就在这里等等。”
黑暗中方木木的眼睛已经睁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那个人会来,这个时候的他不应该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吗?
“可能有点久,要不你跟我去厨房坐着等等吧。”余采有些不忍心眼前的人在这里站着等,再次建议着。
“也不用,阿姨,我就坐在台子上等吧,反正我也有时间。”
“那行,那你就在这里等木木醒来吧。”余采见此,也不再劝说,“要是坐得累了,就到厨房里来转转。”
“我知道了,阿姨。”
“待会儿见了木木,你也帮阿姨劝劝她,她自小就跟你亲,肯定也能听进去你的话。”余采语气低沉,像是乞求一般。
“阿姨,你放心,我会的。”
对话结束,方木木听到母亲离开的脚步声,听到门口那人坐在台子上的声音,方木木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那人的模样,那人正是是陪伴了她十五年,让她等了十年的袁承乐。
自从嫁给傻新郎之后,方木木没再想过自己还会跟袁承乐之间有什么交集,一来是他应该结婚了,妻子应该是他家门口那个貌美的女子,二来她选择结婚,也是为了断舍自己和袁承乐之间青春羁绊。
如今,袁承乐就坐在门前,方木木原本平静的心此刻处处是波澜。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逃开,也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毕竟,现在的她比一年前他回来时看到的她更加狼狈,现在的她不仅是个废人,还是个克死丈夫的寡妇。
就这样,方木木躺在炕上彷徨,袁承乐坐在门前等待。
晌午时分,秋风撩拨着袁承乐的衣摆,把他吹得有些瑟瑟发抖,他站起身来,在门前轻轻跺了跺脚,然后来回走起来。
“吃饭了。”余采端着饭从厨房出来,往侧屋走来。
“我来。”袁承乐连忙上前接过余采手中端的盘子。
方木木一直醒着,听到母亲那句‘吃饭了’,她连忙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熟睡。
“来来来,小心。”余采掀起门帘,袁承乐跟着进来。
余采迅速地打开灯,把炕桌摆到炕上,轻拍着炕桌,对袁承乐说,“放这里吧。”
“好。”袁承乐端着盘子放到炕桌上,紧接着把盘子里的饭菜端放到炕桌上,摆好碗筷,看着只有两副筷子,袁承乐心中略微庆幸。
“屋子里有点乱,乐乐,你别笑话。”余采有些不好意思地一边收着倒在地上的苕帚一边说着。
“没事。”袁承乐站在地上,微笑着摆手。
“乐乐,你坐,你坐。”余采让着袁承乐坐下后,趴到方木木跟前,边摇着方木木,边小声地在方木木地耳边叫着,“木木~木木~起来吃饭了...”
方木木想象着自己刚睡醒的样子,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母亲,“怎么了?”
“快起来吃饭。”余采抓着方木木的肩膀,将她抱坐起来。
方木木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内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环顾房间,与袁承乐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故作震惊,可她快要从嘴巴里飞出来的心却是真的。
“你来了。”方木木想问你怎么来了,当开口问出来的时候,嘴巴犯了懒,把怎么这俩字直接省略掉了。
“嗯。”袁承乐冲着方木木点了点头。
“你们俩先吃着,我去给木木她爸送饭。”余采笑着从侧屋退出来。
方木木阴白母亲是想不露痕迹地为她和袁承乐制造说话的机会,就像她听到的那样,母亲还是不放心她,想让袁承乐来劝劝自己。只是母亲的理由却露了破绽,因为她听见父亲离开的声响,但没听见父亲回来。
方木木坐着没动,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要好好的。”袁承乐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
“我知道。”方木木点了点头,乖巧地回答道。
“过来吃饭吧。”袁承乐把摆好的碗筷往方木木坐着的方向挪了一副。
“好。”方木木低着头,挪到炕桌跟前,端起碗开始吃。
“多吃点菜,你太瘦了。”袁承乐把桌上的三道菜挨个往方木木的碗里夹了一遍。
“好。”方木木依旧没有抬头,大口地往嘴里喂饭。
谁知,方木木只顾着喂,没来得及咽,给呛住了,“咳咳咳...”
“慢点吃。”袁承乐站起身,隔着桌子,拍了拍方木木的后背。见方木木还在咳,他跑出屋子,没一会儿端着一杯水进来,赶紧递到方木木跟前,“喝点水。”
一大口水喝下去,方木木的咳嗽也随之停止,她低着头感激地对袁承乐说,“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袁承乐轻抚着方木木的后背,“好点了吗?”
方木木点了点头,袁承乐这才回到自己之前的座位上。
方木木微微抬眼,见袁承乐一口饭菜都没动,“你也吃饭。”
“好。”袁承乐端起碗筷,往方木木碗里加了些菜后,往自己碗里夹上菜,快速地吃起饭来,很快,袁承乐的饭碗就见底了。
“还要吗?”方木木听着袁承乐放下碗筷,便问道。
“不用了。”
“好。”方木木加快吃饭的速度,狼吞虎咽之中,终于吃完饭。
“阴天,我们出去转转吧。”看着方木木放下碗筷,袁承乐开口说道。
“咳咳...”方木木脑袋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