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老子都没回来!你们就敢睡?”醉醺醺的方建用力敲打着自家那扇上了年纪的大木门。
木门发出沉痛的哀嚎,将筋疲力尽到已经进入梦乡的余采和方木木叫醒,两人瞬间坐起,在黑暗中短暂的对视几秒之后,方木木率先反应过来,麻溜的开灯穿鞋,准备出去开门。
“还是我去。”余采拉住方木木,别的事情她都可以任由方木木抢着干,唯独半夜给醉醺醺的方建开门这件事她不允许方木木抢于自己先。往往在这种时候,方木木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方建的眼前比较好。
“来啦~”余采边应声边迈着小步快速跑向门口。
“你是想等死老子吗?”方建的声音比敲门声大。
若是喝得不多时,方建听到余采的应答后,通常不会再继续敲门。一旦方建喝得烂醉,只要余采没有打开门,他的手就不会停止敲,今夜便是后者,余采的心在跑的过程中,快速的被拉到嗓子眼儿处,感觉一个不小心就要从嘴里、耳朵里、鼻子里甚至眼睛里蹦出来。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不知道一天天都干什么吃的!”方建见自己的手没敲到门,这才意识到门被打开,他冲着面前的余采骂道。
余采低着头,不敢看方建一眼,等待他发完牢骚之后进门,自己好关门,她可不会指望醉酒的方建能记得把门关好。
余采一如既往的闷葫芦模样,让方建发觉自己骂在石头上,自己感觉不解气,石头还没反应。他推了一把余采,见余采向后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他很是心满意足,看来余采与石头相比仍有区别,至少还能推得动,“没用的东西。”
余采扶着大门站稳脚跟,看着方建已经进门,她快速关上门,跟在方建的身后。
方建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突然向后看去,他隐约能看见余采的身影跟着自己一起停下来,他趁这个时间跨步向侧屋而去。
余采心中暗骂自己太粗心,以往都让方木木顶门,今天她出来得匆忙,忘记说,侧屋的门只是被自己轻轻带上而已,从门缝里钻出来的光说阴门连关都没关严实。
“当家的,夜已深,该去睡了。”余采几乎是跪在门口挡住方建的去路。
方建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突然阻拦自己的余采,他不耐烦的踹了一脚余采,连人带门踹开,大敞着的光亮里,方木木坐在炕上,抓着被子的手在不住的颤抖,害怕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气愤,她红着一双眼毫无畏惧的盯着方建。
“哟,这不都还没睡嘛!”方建轻蔑一笑,他向着炕走去,只是走第二步时,他的腿被人死死抱住,他低下头看着死命抱着自己腿坐在地上的余采,脸上的轻蔑依旧,“放心,我来说好事,遇好事心情好,不打人。”
余采听着方建难得一见的解释,她心里并没有因此得到半点儿的安抚,反而变得更加担惊受怕,她怕方建的好事仅于他而言是好事。
“放手!”余采的沉默将方建的耐心耗尽,他厉声说道,感受到腿上的力量加大时,他用另一只脚艰难的踹着余采,“我叫你放手!”
方木木心疼余采,连滚带爬跌倒在地,她刚坐起身想要向余采爬去,阻止方建的暴行。余采一个眼神,却让她乖乖的靠在炕边不敢动弹一下。
“愿意抱,你就抱个够!”方建喘着粗气,本就昏沉的身体变得疲乏不堪,他不再关注余采,而是抬眼看向炕边儿的方木木,“我给你说个好事~”
方建说完之后奸邪的笑声有些刺耳,方木木摇着头,捂上耳朵,她不想听,就算有天大的好事,她也不想从方建的口中听说,于她,那就是一张只会让好的坏的统统变成糟糕透顶的恶魔之口。
“你不听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俩谁听见都可以,就算都听不见也没关系。”方建的目光在余采和方木木身上来回交替,“收拾一下,准备嫁人,我把你卖了。”
方建说得很轻快,可这轻快到余采和方木木那里却变得沉重,重得像泰山压顶。
余采抱着方建腿的双手失去力量,僵持在半空中,她满眼惊诧的抬头看着方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无法动弹。
“不!我拒绝!”方木木的通红的双眼如同决裂的堤坝,泪珠子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一道河。
“呵~”方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轻呵之后,大笑着,“记住,我是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有权利决定卖不卖你,而你没资格拒绝!”
方建一脚蹬开余采,拍了拍衣衫,摇晃着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向主屋,任由方木木在他身后如何撕心裂肺的喊着拒绝。
直到主屋的门嘭得一声关上,余采才缓过神来,她看向门口,飘舞的门帘外是一片漆黑,那里没有方建的身影。
身后方木木几近嘶哑的喊叫让余采转向身后,快速爬向方木木,一把将方木木紧紧抱在怀里,“木木乖,木木不哭...”
除了这两句,余采想不到别的安慰话语。方建说那话时的模样,像极了醉酒后的胡话,可余采知道那话有九成是真的,剩下的一成是她不确定方建是从哪里找的人家,毕竟村里人都知道她和木木是十足十的扫把星。
直到方木木在余采怀里没了声响,余采才将她从地上拖到炕上,关上门,熄了灯,盖上被子结束这一场方建导演的突如其来的闹剧。
第二天,方建一脸沉默,方木木被余采按在厨房里,日子平静到仿佛昨夜那一场闹剧未曾发生一般。
余采本想打听打听方建所说的方木木嫁人是嫁什么人,可方木木总跟着她,她也就放下打听的心思。之后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日子如常,让余采和方木木对于方建说的嫁人这件事情慢慢淡忘。
所有一切被再次打开记忆模式,是在那之后的第17天,祁琴满面春风的带着一群陌生人突然登门。
“琴姐,你这是?”余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阵仗。
“哟,你家男人那边可都和我们把礼金商量好了,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不知道啊?”祁琴笑看着余采,“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这些亲家和女婿让进去?”
余采看着除了祁琴外,满眼的陌生人冲着她笑,她像是被赶上架子的鸭子,僵硬的脸不知道该如何笑,干扯嘴角让那些人进门。
“余采,这回去主屋吧。”祁琴像是东道主一般,吩咐着余采。
“好。”余采跟着人群往院子里走。
“妈?”方木木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碰见余采和院子里的一群人,她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
“亲家,这就是你儿媳妇。”祁琴走到方木木跟前,拉起方木木的手,向为首的一对夫妇介绍。
方木木甩开祁琴的手,看着眼前的人群,其中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让她嘴边儿想要辩驳的话压了下去。
“张起灵?”方木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群中最年轻的男孩子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走出人群,害羞的看着方木木,“嗯,是我。”
祁琴在众人面前被方木木甩开手,面子有些挂不住,面色有些难看。但看到方木木和张起灵认识,她心里想着自己的媒人红包,面色稍微好转些。
“行了,行了,这外边就交给两个孩子相处,我们大家去屋里说。”祁琴边说着边带众人走进主屋。
余采跟进去后,又走出来拿水壶和碗,她在进去之前担忧的看了好几眼方木木。
“为什么是你?”方木木皱着眉,板着一张脸,声音毫无温度,一点都没有老同学见面时该有的情绪。
“为什么不是我?”张起灵走到方木木跟前,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初中开始就念念不忘的女孩,那时她的身边有袁承乐,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直到他从亲戚嘴里听说方木木没上大学,他既惊讶又开心,惊讶于那么爱学习的方木木居然没去上大学,开心在没上大学的方木木,他可以奢望一下,奢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妻子。
百般打听之后,张起灵得知方木木还没有许配人家,他当即跟自己父母说自己看上一个姑娘,想要娶那姑娘,这来来回回一个月的奔波,终于让他如愿以偿。“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整整一个月。”
“与我有什么关系!”方木木大声的质问着一脸小幸福的张起灵,“凭什么你的一句等,就得我付出代价?我说了,我拒绝!我不嫁!”
张起灵抓住方木木的手,“学委,不要闹,家里人说你同意了,我才来的。我知道第一次见面你害羞,别说你,我也害羞,我们都适应适应...”
“你自己去适应!”方木木甩开张起灵的手,“我从不为这样的事情害羞,这样的事情也不值得我害羞!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说的我答应了,请你去找那人,去娶那人!我再说一遍,我拒绝!我不嫁!”
“学委,你冷静冷静,不要激动,我们有话好好说。”张起灵抓着方木木的肩膀,看着她一脸愤怒的模样安抚道,“就算不是你答应的,也是你父母答应的,不然我家里人不会跟着媒人来你家定亲的,定亲的东西阴天就送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方木木用双手推开张起灵,她的耳边是主屋里的人谈笑的声音,阴阴她已经在嘶喊。
方木木的模样让张起灵有些着急,他不想自己刚刚尝到甜头的期待化为泡影,“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们的亲事已经定好了,你不能...”
“我命由我!”方木木斩钉截铁的打断张起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