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夫,您真的没有听说过方木木这个人吗?”袁承乐此刻正在京南省第一人民医院血液内科主任孔凌松的办公室里,他坐在办公桌前,正好与孔大夫面对面,他用再三确认的语气问道。
“我确实没有听过。”原本看着袁承乐的孔大夫低下头,开始整理手中文件,他的眸光微微闪烁,并没有让袁承乐看到。
“好吧。”袁承乐见孔大夫低头开始忙,便不再纠缠,站起身说着,“那孔大夫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嗯。”孔大夫抬起头冲着袁承乐点了点头,目送着袁承乐离开之后,放下手中的文件,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今天一大清早,袁承乐就站在孔大夫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孔大夫来到医院之后,两人就进了办公室,袁承乐起先并没有直接问起方木木,而是拐弯抹角地问了许多其他问题,然后绕着绕着,就绕到方木木身上。
刚听到方木木这个名字时,孔大夫心头一震,赶忙从文件夹里随意抽出来一份资料,佯装想起什么资料,正在确认一般,避免让袁承乐看出端倪。
对于方木木,孔大夫是内心有愧的。虽说方木木捐献骨髓是自愿的,但她的死与那次捐献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再加上方木木死后做的一些决定,更是让他怪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花精力多关注关注术后的方木木呢?如果自己当时多关注一下方木木,在她身体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让她接受冶疗的话,或许...
或许这个词是残存的妄想,于既成事实的当下生活而言,是不存在的,是带着遗憾的。
孔大夫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在正要准备开始工作时,突然站起身来,他大步走出办公室,刚看到不远处的护士站时,就知道自己想起得有些晚了,因为袁承乐已经找上护士长韩香月。
“护士长,方便的话,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袁承乐从孔大夫的办公室出来后,便直奔护士站,他原本还以为见不到护士长,只能问问旁边的小护士,谁知他的运气不错,他过去时,护士长韩香月还没开始查房。
“你说。”护士长韩香月冲着袁承乐一笑,之后边低下头整理手中查房要用的单子,边说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方木木这个人?”袁承乐小心翼翼地问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护士长韩香月的面部表情。
“木木?你找木木干...”护士长韩香月下意识地说道,等到她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到袁承乐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时,就知道已经晚了。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改口,“我们这里的什么木木、方方、圆圆的有很多,你是找哪个?找她们做什么?”
“护士长,借用你几分钟,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袁承乐整个人激动不已,看来找护士长是找对了人,现在就看怎么从护士长的口中问出话来。
“我这会儿要准备开始查房,可能没什么时间。”护士长陪着笑脸,举起手中的文件板示意。
“没事,那我在这里等你,等你什么时候能抽出个几分钟,我们再聊也行。”袁承乐好不容易才得到方木木的消息,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我刚刚真的以为你是在找我们这里的哪位护士呢,所以才直接开口说的。”护士长韩香月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没开始上班呢,就遇到这么难缠的一个主儿。王婆子已经因为方木木的事情被迫离职,她可不想离开医院,随即她语气软下来,说道,“可我仔细那么一想,发现咱俩应该说的不是一个人。”
“聊了之后,就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了。”袁承乐微笑着说道,一副“你说啥,也改变不了我想跟你聊聊”的样子。
“就五分钟。”护士长韩香月见袁承乐平时看起来那么冷冷淡淡的一个人,这会儿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根本没办法摆脱。于是,心一横,想着被迫辞退就辞退吧,反正袁承乐总会问出方木木的消息。这医院里的人都看见袁承乐来找过她,就算不是她说的,别人也会认为是她说出去的,尤其是萧慕柯夫妇。
“好的,谢谢护士长。”袁承乐说着,微微向护士长鞠了一躬。
“别别别…”护士长韩香月边从护士站快速走出来,边摆手说着,“去楼梯间吧。”
袁承乐点了点头,跟在护士长韩香月身后往楼梯间走去。
护士长韩香月到楼梯间之后,先是探身出去看了看上下楼梯,确认没人后,才转身走到袁承乐面前。尽管她已经做决定,但她还是多少有些顾忌。
“首先,我能告诉你的很少。”护士长韩香小声严肃地说道。
“嗯。”袁承乐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其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护士长韩香月接着说道,“但是别问我是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袁承乐嘴唇微启,刚想问,结果被护士长韩香月直接断了念想,只得闭上嘴巴,重重地点头,用鼻音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要找的方木木是谁,但是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护士长韩香月短暂停顿之后,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她应该可以告诉你,关于方木木的一切事情,起码是来到市里以后的所有事情。”
当袁承乐听到护士长韩香月后面的那句话时,两眼熠熠发光,果然,方木木在这个城市出现过,那么自己在混沌中听到的那个人声音确实是来自方木木,也就是说,方木木曾经陪伴过自己。
思及于此,袁承乐内心中某个地方的阴霾慢慢散开,生出欢喜的芽来。这让他相信,方木木心里一直有他,只要他努力消除方木木内心中自卑的芥蒂,他们就可以在一起,结婚生子,共度余生…
“那个人也在医院里吗?”脑海中充满美好期待的袁承乐迫不及待地问。
“不在。”护士长韩香月摇了摇头,说话时神情中带着一丝感伤,“现在不在了。”
“现在不在?意思是以前在?是因为木木还是…”袁承乐感觉自己刚刚置身美好想象的云端,这会儿又在极速下坠。
“不要问,就算问,我也不会告诉你原因。”护士长韩香月阴白自己感伤的不是时候,随即板着脸说道,“我只告诉你,她大概长什么样,去哪里找她。至于能不能找到,找到之后她会不会告诉你什么,都与我无关。”
“好。”袁承乐简短地应声。
与护士长韩香月告别之后,袁承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刚好五分钟,不多也不少。
袁承乐径直下楼,快速找到自己的车,以他能开的最快速度离开医院。
酷夏还没有正式签到,却已经开始追着春的尾巴跑,天气越来越热,医院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
此刻,袁承乐正一边小心地避开行人,一边在想护士长韩香月口中那个叫王婆子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另一辆直奔省医院内的车。
若是两辆车上的人都能稍微转一下头,或许就能通过路中间站着的人群的缝隙里,看到熟悉的彼此。
袁承乐一只手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在挂挡处,前方的红绿灯,迫使他停下来,他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变红的交通灯,思绪仍然在护士长所说的话上。
护士长韩香月的话说得模棱两可,看似像是把该告诉的都告诉了袁承乐,深扒一下不难发现,护士长韩香月其实只告诉了袁承乐两点:一是找到王婆子就能知道关于方木木来到这座城市后的一切情况;二是去哪里有可能找到王婆子。对于其他,护士长韩香月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细问的机会。
交通灯变成绿色,袁承乐挂上档,慢慢踩着油门,将车子的速度提起来,他心中则祈祷着,希望王婆子不要搬家,自己能在护士长韩香月说的那个地方找到王婆子。
摇下来的车窗里吹进来一丝凉爽的风,似是安抚着袁承乐内心的担忧。
袁承乐七拐八拐终于找到护士长韩香月所说的那个地方,那是一座又破又旧的三层小楼,水泥漆的阳台里有很多个已经掉了色的铁门等间距并排着,墙上用钉子挂起的塑料晾绳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些衣服都已经洗得发白。
袁承乐将车找了个这栋楼前面的空位置停下后,便下车去找王婆子所住的屋子。护士长韩香月所说的位置很好找,就在这栋楼一层中间的位置。
“咚咚咚~”袁承乐敲响了紧闭的木门,敲了半天都没有人,正在他怀疑王婆子是不是已经搬走时,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了。
“侬不要一直敲敲敲的哇,家里没人的呀,侬就等等哇,唔还有个囡囡要睡觉的哟。”那扇门内走出来一个戴着绛红色发带、一头齐肩卷发束在耳后的妇人,年纪也就三十上下,面带怒气说道。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袁承乐赶忙鞠躬道歉。
那妇人只是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咚地一声将门关上,一阵婴儿啼哭声从那间屋子里传了出来。
袁承乐抬头看看天色,这还没到中午,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王婆子是有事出门,还是去上班了。若是有事出门,他等一等,倒也是无妨;若是去上班,中午不回来,他那身子骨断然是在这里站不到一天的。
于是,袁承乐决定先到附近的商店里买点吃的,坐在车里等。
烈日伸了伸懒腰,继续带着疲乏,慢慢往西山坳的被窝里移去。。
袁承乐揉了揉眼睛,下车活动了下筋骨,想着自己等的人应该快回来了,便又走到上午去的那个房间门口,这次他没有敲门,而是静静等在门口,目光望向进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