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灼身形无意识朝云胡子靠了靠,凤眸流转。
他居然懂她?她还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示出来,他却已然将她的心思都看透了,她有些意外。
“我当然是不想救她,可是,你看……”
沈华灼头一转青丝飞扬,细碎的发丝缓缓抚过她的脸颊,将她白皙莹润的脸蛋抚得风姿绰约,清亮美丽。
云胡子被她的笑看得晃花了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心里沉醉其中,久久不得醒悟。
“李大人过来了!”云小树喃喃自语。
他还是不明白,只是大哥和大嫂互相凝视,其间情意飞扬流转,让他不忍开口,便拉了傅青渊到一旁。
“傅大少爷,我大嫂……”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的,总有人逼着你做不想做的事,而我们也总会莫名的低头。”
傅青渊有些不高兴。
他刚刚也被云娘子在风中绽开的笑颜吸引住了,却被云小树打断,待看清他老爹那肥胖的身子正跟在李原才身后走过来的时候,立马拉着云小树转身离开。
他现在不想面对这个已经完全被李香儿蒙住了双眼的老爹。
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事事以他们兄弟为先的慈父了。
现在的他,满心满眼里就只有李香儿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老来子。
“云娘子,求你,求你救救香儿!”傅老爷一大把年纪了,倒是能屈能伸,不愧是零陵郡的商界翘楚,便是这脸皮也无人能敌。
他的变脸功夫最让沈华灼印象深刻,从最初的合作,到粮种危机的翻脸,他三番两次的变化,沈华灼早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对于他这会儿暂时的笑脸,她心硬如铁:
“傅老爷,你怎么这么客气!”
“华灼……还请看在……”李原才生怕念着傅老爷几次亏待过她,让她不喜不愿意出手相救,想要提到他是她妹夫的事,不过话还未出口,便见沈华灼摇头:
“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我也不知香姨娘身体的真实情况如何。”
如果只是摔了一跤,破了一点子皮的话,她不相信傅老爷那样的人会再次低头求着她。
李原才不懂,傅老爷脸上却是一暗。
但凡他还有丁点办法,他也不会当真厚着脸皮来求沈华灼。
毕竟两家的脸面着实已经撕得差不多了。
李香儿和他们家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她刚刚还差点把人家亲弟弟弄牢里去了。
只是李香儿的毛病,乍看是摔倒了,其实真正的毛病还不是那么简单。
他刚刚在抱住她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她的脸上有血,可身体下面也在流血,那还是上次生产过后落下的病根,因着摔了一跤,又旧病复发了。
下面的毛病不是外伤,算是女人家的毛病,非云娘子不可。
“香姨娘大概不会欢迎我,既然她只是摔了一下,伤着了脸上,那也是外伤,我这里有药,搽抹过后,一周后……”
想到一周他们大概听不懂,便改了口:“一旬日后便能痊愈。”
“多谢云娘子施药,只是她的病情不……不是……”傅老爷哭丧着脸,把李香儿的病症说了。
沈华灼眉宇微动,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般,心底里浮现出一抹狠意。
哼,还真是恶有恶报!
“上次……上次香儿生产完后,就有些不好,当时立即去找云娘子,却没找着,这便看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好,一直拖着……”
活该!上次要不是李香儿自已心肠歹毒想要害她,她至于撒丫子跑那么快吗?
“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我媳妇又怎么行?”
云胡子拦住小娘子,不想让她管这档子事,别到时候治好了,不说念她一个好字,还把所有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傅老爷被逼急了搬出了两个儿子来求情:“不管行不行,还请云娘子看在与小儿一场交情上移步治一治。”
沈华灼帮作了一番样子,才点头:“看在傅大少爷和傅二少爷的份上,我便跑这一趟,只是咱们事先得说好了,我若是治不好,你们可不能埋怨我。”
傅老爷老脸都被憋红了,他只是顺口一提,没想到沈华灼还真只是看在他两个儿子的情面:“只望云娘子尽力医治!”
李香儿已经被送回了傅家在县里的宅子,躺在床榻之上已经昏迷不醒。
“香儿,云娘子来替你看病。”傅老爷声音哽咽着。
一旁的奶娘抱着孩子在一旁哄着。
才两个多月的孩子,眼睛不大,可眼珠子像颗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的盯着人转圈,倒是个灵醒的。
沈华灼依例替她把了脉,从脉相上看,她的身子骨的确是有些不好,可见她也是个能折腾的。
“身体底子本就没打好,生产时费的太多,根子又被伤着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得静养着,好好的补补,少思量、少费心。”最重要的是少动歪心思。
傅老爷有些不敢相信。
以前的那些大夫不是这样说的呀。
“这身体的病都能养好,这养不好的主要是心病。”
沈华灼手指轻弹,看来李香儿对那刘洪生的确是真爱,都这么久了,也不曾忘记过他,一直因为他的死郁郁不乐,这才积下这般多的愁闷长久不得抒解。
傅老爷一听是心病,立刻为难的看着沈华灼。
心病该怎么治?
“我开个方子,先看着吃几副。”
管用是管用的,只不过不是那么管用便是了。
不然真的彻底治好了她,她又得整出幺蛾子来了。
“切记,一定要少费心思、少操劳,更不要随便动怒,否则根子还没养回来,便是医圣在世也治不了她。”沈华灼端正神色警告着。
“哎……哎,我一定好好守着她,不让她操心。”
傅老爷把她看得很重,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曾放开。
没想到这临到老了,倒也有真爱。
只可惜,他们这三角关系,他爱她,她爱他,他死了……
送走了沈华灼,傅老爷却也不是完全相信她的,等她一走,便立马去请了其他的大夫来看诊。
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结论,傅老爷更不放心了,便把沈华灼留下的方子给他看了。
那大夫撸着胡须半眯着眼睛轻轻瞟了一眼,立马被上面的方子吸引住了眼球。
“好啊,好方子,病人气血两虚,若是大补,必定身子完全虚空,便是这样温补着,再辅以食膳,这才是大好啊!”
看零陵郡里有名的赵大夫这样推崇沈华灼开的药方,傅老爷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偶尔飘过一抹原来是自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午后时分,阳光透过高高的院墙洒在傅宅里,斑驳的光芒把院落划成了好几分,赵大夫得了诊金,习惯性的半眯着眼出了傅家门。
没走几步便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赵大夫,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赵大夫被面前这一堆人吓到了,缩在墙角,提着的药箱“砰”的落到了地上,发出的响起又把他自已惊了一跳。
“不是什么人,我们主子要见你,带他上马车!”
到了地头,赵大夫被请下了马车,进了一座陌生的院落,待他看到了面前之人时,面色一下不善起来:“刘夫人有话请直说,这般几次老夫可受不住。”
这面前端坐着的不正是刘家的当家夫人黄氏么。
他曾经替黄氏看过几次诊,对于她身上的病症很清楚,以为她大概又是有求于他,因而也丝毫不怕她。
“赵大夫……不好意思怠慢了。”黄氏穿了一身大红饰金边绣牡丹花的长裙,一眼看到了被人‘请’回来的赵大夫的表情,脸上也是一拧,声音凌厉:
“你们怎么办事的,赵大夫是我的贵客,你们怎么能这样待他?”
黄氏说话的同时尖细的长眼一瞪,狠狠戳了他们一眼。
几个家丁立马向赵大夫认错,丫头们又是让座,又是上茶上果点的,直把他照顾得跟贵客无异。
赵大夫长须微垂,这才觉得面子找回来了,看着黄氏的表情也缓和了。
黄氏又责骂了一番家丁:“都是这群下人不会办事,还不退下!”主子再有错那也不是错,错来错去都只能是下人的错。
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刘夫人是要看诊?”赵大夫自恃医术不错,态度也强硬起来。
“并不是,我的病已经好了!”黄氏抚了抚脖颈上新长出来的白嫩的肌肤,话音拖得长长的,只听话辩音便可知她的喜悦。
赵大夫假装喝茶瞧了一眼黄氏的脖子,上面那层血痂已经退去,现在她的脖子光洁如新,柔嫩细腻,他顿时大惊好奇地道:“夫人的病……”黄氏只让他看过她的脖颈,当时他根本没有完全治好的把握,但是此时再见她,她却已经完全恢复了。
“是谁人治好的?”零陵郡里居然还有医术这样好的大夫,他却不知道!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今日让你过来,有事相询。”黄氏眉梢一挑,并不打算把云娘子推出来。
况且她找他有正事,又不是来跟他交流谁人的医术好坏问题。
她直言:“听说赵大夫刚从傅家出来,傅李氏这是闹的哪一出?”
赵大夫不想说,便低头故作沉吟。
黄氏顿时明白了,手一挥:“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小丫环捧着一个小锦盒过来了:“小小心意,不要介意。”
锦盒里面装的便是银子,财帛动人心,赵大夫犹豫了一下,便将李香儿的情况全说了,只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这些……傅老爷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也是冒了风险的,还望刘夫人维护一二!”
“都是明白人,赵大夫尽管放心。”黄氏含笑。
“我与她也算认识一场,她既然不好,我自然要带着人去瞧瞧的,此事绝对与你无关!”这赵大夫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把他卖了。
谢过赵大夫,派马车把他送走了,黄氏便招呼过了刘妈妈:“听到没?傅家现在还不够热闹,再给他们加点调剂,让他们狠狠的闹一场,闹得越大越好!”
刘妈妈知道最近刘家正在与傅家争夺抚州那边的绸缎市场,这是想要让他们从内部乱起来,让傅家兄弟无法兼顾那边的生意,他们刘家也好从中渔利,心领神会的笑了:“夫人放心,老奴心里有数了。”抬脚便着手去办。
黄氏这才扯了嘴角,阴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