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表各自的看法,将好好的大堂愣是闹成了菜市场。
李原才刚开始还有些蒙,听舆论如此之快便换了风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秦书生此来,目的不单纯,他根本就是云小树的同谋,是来替他说话的。
哼……
“原才……原才,快帮帮姑母!”
李香儿被众人厌恶的眼神瞪着,赶紧躲到帘幕之后,红着眼圈小声的呼唤他。
帮,他倒是想帮,可是现在整个情形几乎乱了套,而且秦书生所说之事,振振有词,他该怎么帮?
众怒不可犯!
大庭广众之下,他虽是县太爷,可也得顾忌着为官的名声,不能一意孤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原才脑袋转了半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云家小两口。
却见他们此时好似没事儿一般,站得远远的,看也不看他,他心里一梗狠狠一拍惊堂木,立时便有师爷上前呵斥:“肃静!”
闹哄哄的大堂才终于安静下来。
“这是本官审案还是你们审案?”
李原才摆起官架子,身上威严尽出,一众百姓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们太激动了,此时被他扫荡的目光看得连连后退,谁也不愿意再做那个出头鸟了。
成功的用气势压制住他们后,李原才转而瞪向秦书生:“秦子有,你所说可有证据?”
秦书生在下面等了半晌,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指着还在朝着他瞪眼睛的李香儿,讷讷的道:“回大人的话,学生所言句句属实,你看,她现在还在对学生施压,刚刚还威胁学生……”
李香儿的动作做得太大,秦书生指过去的时候,她来不及收回,看在旁人眼里,还真是在盛气凌人的瞪人。
李原才看了一眼李香儿,这真是非要急在这一时,让人抓个正着。
“学生也可以作证……”
秦书生的两位同窗好友,此时也皆上前来禀道。
两人都是读书人,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句句犀利,听得众人激情澎湃。
从妇人误事,到陷害科考学子,威胁与其同流合污,毒害未来的国家栋梁……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
直听得沈华灼耳朵嗡嗡作响,不得不佩服他们犀利的口才。
同时也辩得李原才一个堂堂县令竟无言以对。
“此案案件尚且有部分事宜未明,本官决定暂缓审理!”
他说不过了留下一句话,便想拖延敷衍。
“大人且慢!”云胡子与小娘子对视一眼,此时正是时机便立即上前。
他这回礼节倒是做得足足的,该跪的跪。
“大人容禀,秦书生此事,大人觉得证据未明,那么云含章了?秦书生此状告之中,分明已经得出傅李氏乃是诬陷,证人已说,证据亦明,大人是不是先将此案定下。”
李原才心想着云小树此案他已经无力回天,心里也埋怨李香儿做事不做干净,留下这么多首尾,正好让人抓住把柄。
但是,就算要还云小树清白,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就判,今日童子试放榜,榜单出来,没有他的名字便罢,若是有的话,便是拖也要给他拖没了。
只是兴致云胡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让他的计划……
“大人,按照我朝律法,此案……没有凭据再拖了。”
沈华灼耳朵尖听到师爷小声的提醒他。
此时不得不感谢一回轩辕皇朝的法制建立者,皇朝律法中对各个案件的判决日期都做了规定。
小树此案属于非礼案件,律法上面白纸黑字规定了必须得在十日之期以内将此案完结,今日正是最后的期限。
治不了他的罪,便只能无罪释放。
“哼!”
李原才很明显不悦,嘴角新长出的青色胡茬隐隐可见已经气得立起来了。
“要你提醒!”
他恨恨瞪了一眼师爷,举起的双手再一次被迫放了下去。
没办法只好先将云小树的案子结了。
不过,他将李香儿诬告之事硬是拗成了误会。
还在结案报告上称,傅李氏乃是贞节烈妇,对夫君太过忠诚,所以才会在冲动之下告了官,造成这样的误会,现在误会解清,云小树便可自行返家。
“大人……这并不是误……”会。
云小树还要再说,云胡子赶紧止住他。
“算了,先脱身再说,时辰快到了,县学该放榜了!”
这是要息事宁人。
“可是大哥……”
云小树焦急的看着他,明明不是误会,就是他们有意诬陷。
“行了,没有什么可是,不要误了时辰!”云胡子和小娘子两人你拉我推的将他带出了县衙大门。
“哎呀,小树,你读书读得那么好,肯定中了,快去瞧!”
有与云家相熟的邻居好心地提醒。
“是啊,小树这孩子一向踏实!”
“只可惜,这傅家小妾是县太爷的亲姑母,县太爷不可能办了她!”
“啧啧,现在的小妾啊,听说她以前还想下毒毒害傅家两位少爷了。”
……
走在穿堂过道上,听到的全是对李香儿的指责。
“你……你们,胡说八道……”
李香儿也正在往外走,被大家的指责声弄得脸上一片泛红。
呼吸急促,脚下不稳,在出县衙大门时,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一下子摔了一个狗啃泥。
“啊,夫人……夫人,夫人摔着了!”随身伺候的小丫环生怕别人不知道连忙大叫。
“香儿!”傅老爷之前一直没露面,却是在后堂看了全场,原本觉得扫面子一直躲着的,一听李香儿摔跤了,才匆匆出来。
一见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李香儿趴在地上,头脸俱都朝下,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曲着,手脚不停的抖索着。
“香儿……”
他迈着肥胖的小腿几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拥在怀里。
地上是青石板铺就,有些坚硬,她的脸上已经糊了满脸的血珠,直看得人大骇。
“大夫,快去请大夫!”
他心疼得快要碎了,声音颤抖着大声喊叫。
李原才也被吓了一跳,指着前面还未走远的云家一行人大声道:“快,快去请前面的云娘子,让她留步。”
这里的大夫,谁人的医术比得过沈华灼?
在李香儿摔倒下去的时候,沈华灼就已经听到动静了,还往后面看了一眼,当时只被她摔倒的诡异的姿势震住了,随即便莞尔一笑,当作是看了一场笑话一般,转身便走。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呼唤:“云娘子留步。”
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行。
“云娘子,云娘子……”后面的人不知疲倦似的追在他们身后继续喊。
“大嫂他们在叫你。”
云小树担忧的朝后面看了一眼。
刚刚好像有人受伤了,需要他大嫂去救治。
沈华灼侧目看他一眼,缓缓启唇:“是李香儿摔了一跤大概受伤了,你说我还要回去吗?”
云小树清秀的脸上一白,双唇嗫嚅着:“她……虽然行事不端,但终归……终归也还了我清白,大嫂……”
沈华灼心头微酸看了一眼云小树很快又转到了云胡子脸上,目光停在那上面:“云朗,你说我该怎么做?”
云胡子突然隔着长衫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眼神宠溺:“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没人能逼得了你!”
沈华灼对他的答案不满意,抬手用力抓挠他的手心,他吃痛,眉头微微一皱才道:“再说了,她与咱们有仇,咱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厚道了,这救不救的,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是他的心里话。
不过嘴上这般说可他心里却暗道,他的小娘子就是个小狐狸,跟山林之中那只白狐一般狡猾,明明是她自已不想替李香儿医治,却又不明着对小树说,偏偏看着他,要借由他的嘴巴说出来。
“可是……”
云小树心软,眼看着身后的丫环越追越近,他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声音迟疑:“她好像伤得有些重。”
沈华灼有些失望,他们云家人从云成中到云胡子看着都不是个善茬,怎么就有一个云小树这样的异类了?
云胡子的话已经说得这样清楚了,他却还这般心软,她打个哈哈决定好好教育他一番,否则以后这样心软的性子迟早要吃大亏:“小树,你心好这没错,不过,心怀善意也是要分人的,对待好人,咱们当然是要心存善意,可对坏人你再善良,对他再好,也无异于为虎作伥,他们不仅不会感动,只会像农夫与狼典故里的狼一般,你这头才救过它,它那头就能反这来吃掉你!”
小树一下子想到了李香儿对他做的那些事,心里一疼,有些羞愧的低头:“大嫂教育的是!”
他是心软得有些没边了。
以前总觉得要做一个好人,可是再好的人,也得有分寸,否则不仅不能帮到自已和家人,反而还会害了大家。
“如果这一次咱们没有帮你洗脱冤情,你想想,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同情她吗,不仅不能,你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沈华灼看他虽然已经有些明白,可心里还是不忍,低叹一声索性直接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让他自已去品味。
毕竟有些成长不是大家三两句话就能说的清的。
云小树一向对沈华灼的为人尊敬,对她的品性和本事也十分心服,听她的话,更能听得进去。
按照她说话的逻辑他细细的想了想,长叹一声:“我……我明白了,我以后会克制自已。”
不要那么好心,不要做烂好人,不要随便心软!
云胡子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赞许一笑。
“你们去县学等放榜,我陪媳妇留下!”
众人皆不解,不是说不替她治吗,怎么还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