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盖子开启,众人将其围得团团转。
张守鱼也站在边上瞥了一眼。
里面幽暗深邃,隐隐有水流声响。
盖子宽度足够,同时可容纳三人并排下行。
“这定然便是出路了,五姥阴山的地下水道回环曲折,料想当初来到此地的日本人已经摸清楚了,咱们只需要观察得当,想出去应该不难。”
司徒零此刻极为亢奋。
越是对生活充满欲望的家伙,越能感受到这种绝处逢生的惊喜。
可张守鱼却笑不出来。
司徒零没再耽搁,催促着大家赶紧往下,幺妹已经身先士卒,走在最前方为大家开路。
登山绳,攀援钩爪,军刀军刺全部上阵,众人武装完备,开始顺着潮气扑鼻的地道进发。
张守鱼跟汉阳造走在最后,将燕子和步南栀夹在中间。
这条走道很显然被日本人重新处理过,虽没有石阶却极为光滑。
队伍还剩下两只有光的手电筒,照明也不算什么问题。
张守鱼一步步往下蹭着,他感觉自己在下一个缓坡。
坡道很长很长,足足走了有四十多分钟。
这之后便是一段平坦长路,高度仅仅只有一米六左右,众人只能躬身前行。
长路的距离更是夸张,众人摩挲前行了一个半小时,才堪堪找到两条岔路口。
“看来这里的结构是内凹八字形,我们该走哪一条上去,小道长?”
司徒零站在岔路上回望张守鱼,很显然张守鱼此刻的话语权极有分量。
“不好说,这都是通往哪里的?”
张守鱼此刻无精打采,很显然心事重重。
“一条是继续往上走的,坡度看着跟之前下来的那条路差不多,另一条是右拐水平着走,不晓得通往什么地方。”
司徒零言罢指了指下方,走了这么久,众人半边身子已经完全浸水。
“小道长,我不敢保证走上面这条路就不会遇到暗河,毕竟你们都瞧见了,这水道异常复杂,越往前走水位反倒是越深。”
“司徒施主,如果是我选的话,我会选朝上的路。”
“可是小道长,朝上的路很显然有热河断层,万一咱们长时间困在水里,想回头就难办了!”
司徒零否定了张守鱼的意见,步南栀也跟着点了点头。
“张道长你瞅瞅那边,另一条路虽说平缓,可更为开阔且平整,水位上浮也不明显,很显然是日本人曾经运输军械使用过的,走这一条路的生还概率更高!”
步南栀话音刚落,一旁的燕子忽然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
“步姐姐,有人在水下抓我的腿!”
“什么?”
步南栀闻言立刻警觉,司徒零也凑了过来,将两只还能用的手电筒聚光一处。
张守鱼也凑了过去,借着手电照射,他能清晰瞧见水中有道人影。
人影随水流漂浮荡来荡去,身子不断顶撞着燕子的左腿,好似不是活的!
“会不会是吴锋?”
幺妹嘀咕一嘴。
司徒零不置可否,他谨慎观察了半晌,随后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伸入水中,将那漂浮者的一只胳膊拎出【水】面。
张守鱼瞥了一眼,赫然发现这家伙的手臂全都是腐烂尸绿,且生长着一根根完全卷曲长度骇人的修长指甲!
“这是腐尸,跟咱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虫子寄主一样的腐尸,应该是从第四层溶洞内掉到水道里的。”
司徒零说了一句结论,随即又补了一嘴。
“照此看来,这大墓里应该还有其余的出口,只不过太过广袤,咱们没有找见罢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年久失修,地下热河冲溃了部分耳室也说不准。”
众人缓缓点头,张守鱼却盯着那腐尸发呆。
他绝对不会看错,这腐尸跟山神庙里的一模一样,正是他素日里成天挖坑埋葬的东西!
再结合眼前发生的一切,张守鱼的心情更糟糕了。
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张镇山绝对和此间事大有关联。
他每日让自己背尸体埋尸体,很显然是不想让此地的成纤维病毒造成外泄!
成纤维病毒......难不成说,张镇山和日本人有所勾结?
张守鱼不相信自家师父会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师父虽性格古怪但一向清心寡欲,把自己关在主庙里,这一关就是十年不曾踏出。
每日他亲手送去的福寿饭,师父也都默默接过吃了。
这样一个与世隔绝得到孤僻老叟,你若说他勾结日寇图谋不轨,这说法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服。
可那些腐绿干尸却是实实在在的,按理说三百多具尸首,张镇山不可能意识不到问题严重。
不过他处理问题的冷漠态度,实在也让张守鱼难以捉摸。
再有便是那祖玄门的刘四爷,即便张守鱼不愿跟祖玄门沾染一丁点关系,可有些事情还是无法否认的。
比方说刘四爷的确是他的亲师叔,张镇山是刘四爷的同门师兄。
三年前刘四爷来到五姥阴山,那时候张守鱼还很懵懂,现在想想那天晚上那次主庙密谈,张守鱼不由得浮想联翩。
毕竟刘四爷可不光代表祖玄门,他的背后是直隶军阀!
至于那个青铜盖子,此间的出逃之法,亦是张守鱼怀疑张镇山的重要源头。
早些时候司徒零就已经判断过,青铜盖子非人力所能开启。
既然如此,那就必然有某种特定开启之法,动用蛮劲显然是不可取的。
张守鱼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能想到的逃生路都走不通了,那最不可能的方法,往往就会是最正确的方法。
人力不可为之,非机关不可或缺尔。
这阴山大墓如此诡谲离奇,想当初那些为躲避收监官验收的修墓匠人,为了活命而集结此处,设下机关秘密逃生,这道理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因此若青铜盖子是机关的一部分,就必然有人力可为之的机关开启之法。
张守鱼将先前的想法全部串联在一处,他想到了山巅那座诡异的山神庙。
从前他就一直不解,为何好端端一个道士,非要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到东北边疆,还要寄宿在一座不伦不类的破庙当中。
现在看来,除非这座庙和阴山大墓有某种诡秘联结,和张镇山与上八门秘术有某种诡秘联结!
提及上八门秘术,“掌乾坤”和“破遁甲”二法与机关要术契合。
张守鱼斗胆一试,还真让他给蒙对了,上八门秘术的步伐要诀,恰恰正是开启青铜盖子的机关楔子顺序!
只不过这并未让张守鱼感到喜悦,毕竟这也从侧面坐实了一点。
那便是张镇山其人绝不简单,上八门秘术也绝对不像世上传扬那般不问世事!
“生逢乱世浮萍,清心寡欲果真是个笑话。”
张守鱼微微哂笑,随即指了指通往上方那条水路。
“司徒施主,我心意已决,要走这上面的路。”
司徒零闻言一愣,很显然他一直倾向的是另一条路,他也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科学判断。
“既然如此小道长,那我们就只能在此分道扬镳了,恕我不能跟你冒这个险。等今后我们再次相见,允诺给你的那份明器,我以人格担保会如数奉上。”
司徒零这次没有阻拦张守鱼的去留,毕竟事关各家生死,路都是自己选的,出了问题也怨不得谁。
张守鱼对那些明器没啥兴趣,再者说以人格担保这种话,从司徒零口中说出来确实值得推敲。
“你们呢,怎么选?”
司徒零看向其余几人。
半晌后,步南栀拽着燕子来到司徒零身后。
“小道长,恕我们不能跟你同路了,我们觉得司徒副官说得对,还是日本人改造过的这条路更为稳妥。”
张守鱼微微点头,他瞥了一眼燕子,燕子双眼微红,不过却没太多主见。
让张守鱼稍稍意外的是,汉阳造竟也走到了司徒零那边。
此刻的汉阳造依旧神情枯槁,完全没从乾二爷逝世的悲伤中走脱出来。
“小鱼儿,造哥也劝你别走那条小路,还是听司徒副官的吧,我们河神龛擅长泅水,能瞧出这条大路更加稳妥。”
“无妨,造哥你安全就好,这都是我自愿的。”
张守鱼朝汉阳造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汉阳造倒是面色微苦,他走过来又劝了张守鱼两句,可张守鱼意志坚定毫不改动。
“行吧,小鱼儿......造哥属实这次不能陪着你了,你也是知道的,二爷没了,他希望我好好替他活下去。”
“我懂得的,造哥,我若是有命活着,处理完此间事,我会去河神龛寻你。”
张守鱼轻轻拍了拍汉阳造的肩膀,随后将视线转向还未做选择的幺妹。
幺妹倒也爽快,扛着菜刀直接站到张守鱼身旁。
司徒零见状眉峰微挑,不过却没多说什么。
张守鱼晓得她是啥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果断。
当下选择完毕,六个人,两条路。
各自上路!
其实说句实话,张守鱼根本不晓得自己选的对不对。
他只是觉得水中出现浮尸,应该和他的判断契合。
前方的盗洞愈发狭窄,越往上走水位越高,脚下也越像河滩一般泥泞松软。
手电筒也只剩下最后一只。
白光微弱,前路只有一片迷茫。